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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莫莉回过头时,鲁斯特已经在画上滚作一团。纯白的身躯沾染上些许颜色,被水晕开,像是一团彩虹氤氲。鲁斯特在画上躺着,滚着,伸长身子,犹如画笔一般留下有致的笔锋。有一些水印尚未干去,莫莉便俯下身来,顺着那一滴水轻轻地吹。呼。她看着彩虹一般的小猫笑道:“你看,水珠是会走的。”
莫莉继续吹,让那五色颜料在画面上如枝蔓伸展开来,而鲁斯特则在枝头用手掌印出细小的花骨朵。
“你真聪明啊,花糕。”
这幅画很快被人订走。莫莉将这幅画命名为《万花》,并且四处向人说起鲁斯特画画的故事。她向前来看画的男人说道:“枝蔓是我,盛开是它。”眼里漾开了水一样的色泽。而男人的目光不曾停留在小小的鲁斯特身上。他倒是看着莫莉那双吹出蜿蜒枝蔓的双唇,不能自已地抽出支票,递给她。
男人走后,隔壁紧闭的房间忽然传来开门声。这已经是鲁斯特在莫莉家的第三天了。房里的人昏昏沉沉地推开门,倚在莫莉的房门前,懒散地说道:“第一次我睡醒时能听见个好消息——你好像终于有钱付房租了。”
“社言,你终于睡醒了呀。你可睡了三天了,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
“如果我死了,房间是会臭的。”
莫莉不爱听地扭过头去,从床底拎出五色的鲁斯特来。
“你看,我的小福星。花糕。美不美?”
社言是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胡子拉碴,眼睛半眯着。不知为何,鲁斯特觉得一切人类都像是她见过的某只猫。他缩着脖子,指间夹着一支廉价烟,样子疲倦不已。他就这样盯着鲁斯特看了好一阵子,忽然事不关己地转过身去。
“花糕?怎么不叫她彩球呢……”
他吐着烟圈。
莫莉倒不介意,她用力将鲁斯特凝结在一起的毛发梳理开:“她帮我画画了,染上了颜料。可她太小了,还不能洗澡呢。这么小的猫,洗澡可是会死的。”
“你知道洗澡会害死她,还把她弄得这么脏,你真是个坏姑娘。”
“对,我就是坏姑娘。”
莫莉眯眼看向社言松松垮垮的背影,轻轻地哼着,如同黑猫妈妈那般,自喉咙深处流转出曼妙的声音。
“花糕也不见得就是个好姑娘。况且,好姑娘在这世界上是活不下去的。花糕。知道了吗?你可不要做好姑娘。”
“胡说八道。”
社言又将房门关上了。
莫莉与社言总是拌嘴吵架,但他们是一对好房客。按时交租,合理合法。即便莫莉一时花光了钱,社言总会悄悄垫上。莫莉作息不定,也时常不在家,而社言则常年不出。他像是故意将自己折腾得狼狈不堪。抽烟。喝酒。上网。躲在房里看片。没日没夜地睡觉。但鲁斯特偶尔溜进社言的房间,发现他总将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桌上的细软他都一一规整,床单白得一尘不染。唯有电脑旁的烟灰缸里藏有满满一缸烟灰。那么多。像是莫莉用铅色勾勒出的小山。远远近近。高高低低。
鲁斯特忍不住用鼻子碰了碰那些软塌塌的灰色。
那是一种被燃尽的、不甘的气味。
第一章 丧失(10)
“你在干什么?坏姑娘?”
社言推开门,看见鲁斯特正站在他的电脑桌上。
鲁斯特抬了抬爪子,犹豫着要从哪里跳下去,社言却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鲁斯特只好百般挣扎,但她无法抵抗这样庞大的人类。任她张牙舞爪,也无法扭过社言有力的臂膀。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社言推了推眼镜,拎着她细细端详起来。
“真是坏姑娘。”
他说完,把鲁斯特放在自己的肩头。
“你就在我这待着吧。陪我也玩玩。反正我们的大坏姑娘也不在家。”
他就喜欢这么叫她们。叫莫莉是大坏姑娘。叫鲁斯特是小坏姑娘。故意地张弛无度。让莫莉忍不住与他拌嘴。莫莉不在家的时候,社言负责打扫整间屋子。他收拾完自己的房间,又收拾起莫莉的房间。莫莉的房门从不上锁。并且她的存折就放在化妆柜的第三格——在她最喜欢的一套粉盒下面压着。
这一切,莫莉与社言都知道。社言打扫卫生时,会顺带看一眼莫莉的存折,看她的存款有无增长。鲁斯特顺着床沿跳到社言的背脊上,再顺着他刻意弯成的温柔曲线攀爬至他的肩头,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