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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还要扯出贾环,这不是明明在出贾母贾政的洋相吗!这比邢夫人当众让凤姐难堪高明得多。王雪香以为:〃贾环纯秉母气,蠢目而豺声,忍人也;独赦老赏鉴之,气味有在矣。〃(《石头记论赞·贾环赞》,同治十三年版)所谓〃气味有在〃,可说是由境遇相似引发出了惺惺相惜之感。这场闹剧又一次表现了贾环遭受冷落的窘迫处境,但毕竟只是个配角;更主要的还是借〃一击两鸣〃的方法,借贾环和他的诗作,表现贾赦与贾母贾政的矛盾,反射出封建道德观念掩饰之下的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的光怪陆离之色。从小说各类矛盾借以表现的媒介物的调配安排来看,贾环是表现这组矛盾的重要折射点;亦如上文所说,是《红楼梦》人物系列中不可或缺的一个方面。
贾环之所以引起读者的厌恶,不仅在于他是使读者常常偏爱的宝玉几次遭难的〃罪魁祸首〃而且在于他阴暗冷酷的心理和言行的违悖事理、不尽人情。尽管理智地分析,如上所述,这些都是符合小说内在逻辑的,其实,贾环的性格是丰富而独特的,也是分阶段变化的,随着小说情节的展开,他的心理也随之变迁发展,并不是象〃千部共出一套‘的旧小说,始终静止地重复已经完成了的性格。早先的贾环,口应心声,声形于色,喜怒外露,毫无顾忌,小说重点表现的是他抗争压抑束缚的〃顽〃的一面:哭怨丫环,把〃欺负我不是太大养的〃直言道出,真乃小儿无赖的质朴;借抄咒经,拿腔作势地任意指派丫环,活画出小人乍得意的可笑;油烫宝玉,诬兄肇事,公然发泄不满,表现了恶劣顽童的狡诈狠险和棘傲不驯。但后采的贾环,外遵名分,内执礼仪,渐敛狂放,趋向内刚,小说在仍写他顽劣的同时,着重表现的,是他对封建伦理观念的自我调整和适应。第三十三回以后,他的猜忌和自尊时而有所流露,却不再公开惹事生非了。他不理会丫环的瞒骗,也不理睬赵姨娘闹事的怂恿;不满宝玉则避之,欲远彩霞则拖之;随着年龄增大,渐阁世情,他已把主要精力转向读书作诗了。他才思滞钝,拘板庸涩,不及宝玉空灵娟逸,天性聪明,但读书稍进,好看诗词,腹中虚实已去宝玉不远了。而且,若论读书举业,宝玉已经不及;甚至可以立挥一绝,连贾政都觉得新奇罕异。《老学士闲征姽婳词》一章中,叔侄做诗,〃贾兰先有了。贾环生恐落后也就有了。〃这说明贾环幼时争胜好强的心理,已转换了形式,表现在诗文举业方面了;且五律诗作高过贾兰的七绝,可知他也非愚不可及。
贾环是《红楼梦》中的一个弱势人物形象,他身为主子,却从未受到过他人的尊敬和应有的关怀。其父贾政,为人古板严苛,他的严肃令自己年幼的儿子的心灵蒙上阴影,他从未给过贾环一分父爱,也没有对贾环错误的行为加以正确的引导,从而使贾环更加向着奸邪之路前行。其母赵姨娘,贾环打小与其相依为命,深受其影响。可惜她没给儿子树立过任何正面的榜样,贾环从她身上只学会用不择手段去争取自己所想要的。探春是贾环的胞姐,却为了追求权利投向执事集团的怀抱,使贾环再次感到亲情的淡漠,他对执事集团的反抗,也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在贾环贫瘠如沙漠般的生命中,彩云的爱是唯一的绿洲,它也使贾环的性格发生过短暂的转变,虽然这份爱持续的时间不久,可与贾环周围淡漠的亲情比起来,这份爱显得越发弥足珍贵。可见,贾环的性格的发展变化是与他所处的生存环境密不可分的,他是值得我们同情的
贾环的这种心理的变迁和性格的发展,自然包含了顽童惧怕家法学规的乖巧,主要的还是家族现实生活的制约,是封建伦理观念熏陶规范的必然结果。清王朝提倡以孝治天下,《圣渝广训》就有〃隆学校以端士习〃一条,以为〃土习端而后乡党视为仪型,风俗由之表率。务令以孝弟为本,材能为末,器识为先,文艺为后〃。‘封建的道德伦理,自然是规范全社会的,也还是规范统治阶级自身的,因为内里的违背和破坏一般是甚于外部的。因此,它要求通过学习,〃成人材而厚风俗,合秀顽强懦,使之归‘十一致也〃在贾府内,更兼有贾政道学诗文的时常不掇,所以‘贾环弃顽劣而进诗文,自觉不自觉地〃改邪归正〃,符合社会的和家族的规范要求,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贾环性格可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这种特殊性格除了自身因素之外,与其特殊的成长环境也是密不可分的。他的父母没有给过他正常成长所必须的父爱和母爱:父亲贾政的严苛压制使孩子的天性受到打压,不能健康发展,在行为出现偏差时又不曾及时予以纠正;母亲赵姨娘自私狭隘,不良的言行带给孩子恶劣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