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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烟,说声:“对勿住,停歇请过来!”便扶着宝琴姗姗而去;临行之际,又向秋谷一笑,方才下楼去了。秋谷急叫堂倌算好了帐,立起身来跟下扶梯,许宝琴还未上轿。立在门口,见秋谷匆匆的下来,含笑招呼道:“章大少,啥勿一淘到倪搭去嗄!”秋谷答应道:“我正要去坐坐,你叫大姐同我去罢。”宝琴便叫那大姐道:“阿仙,格末倪先转去哉,耐同仔章大少要就来格�虐。”阿仙答应一声,宝琴便上轿走了。
秋谷同着阿仙一路问答,慢慢的走过了甘棠桥。秋谷早看见了许宝琴的牌子,便进门登楼,相帮叫了一声:“客人上来!”宝琴早换了衣服,接到扶梯边,秋谷携了宝琴的手,同进房来。抬头一看,房间虽然不大,收拾得十分富丽。
秋谷便在炕上坐下。宝琴敬过瓜子,细细的打量秋谷。正是二月初天气,见他穿着一件白灰色灰鼠皮袍,玄色外国缎草上霜一宇襟坎肩,外罩天青贡缎洋灰鼠马褂,颜色配搭得十分匀衬。长眉凤目。白面丰颐,英爽之气,奕奕逼人,觉得眼中从未见过这样人物,不觉亲热起来,挨着秋谷身旁坐下,应酬了一回。秋谷看他言语之间尚觉有些羞涩,便知初入青楼,不是那林黛玉、翁梅倩一流人物;又见他低颦浅笑,顾盼生怜,不由心花大放,便向宝琴说道:“我今日虽然还是第一次来,竟要在这里请几个客,不知房间可空不空?”宝琴笑道:“只要大少肯照应倪,是再好勿有格事体,倪阿有啥倒勿肯格?”便回头叫房间里娘姨,交代一台菜下去。
秋谷叫拿笔砚过来,写好请客票,发去不多一刻,客人陆续到来。发过局票,秋谷叫起手巾,其时台面已经摆好,大家入座。其中恰有一位客人,是秋谷最敬重的朋友,双姓东方,单名一个瑶字,又号小松。生得仪容俊雅,眉目风流,素有璧人之目,同秋谷意气相投,时常会面的。当下到了席中,一眼先看见了许宝琴,山花宝髻,石竹罗衣,神彩惊鸿,珮环回雪,不觉呆了一呆;又见秋谷与他非常亲热,眉语目成,又如飞燕依人,夭桃初放,便大笑道:“秋谷说苏州地方并无相好,这位贵相知难道是天外飞来的不成?快快实说:是几时做起,为何瞒着我们,是何道理?”秋谷尚未开口,宝琴早已两颊通红,扭转身子,恰好与小松打个照面,更加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口中咕噜道:“耐笃总是实梗瞎三话四,阿要无淘成,倪是要板面孔格。”秋谷听了好笑,便道:“这位方大少,天生的不老成,没有好话说的,你只当他放屁就是了。”又向小松道:“我向来作事从未瞒你,此处我实是今日第一回来,在余香阁点戏之后,钉梢回来的。你不信,只顾问房间里人便了。”那房间里娘姨阿彩、大姐阿仙,一齐说道:“方大少,勿要勿相信,轧实章大少是今朝做起格勒,倪阿肯骗耐嗄。”
小松听了,方才相信,想了一想,又摇摇头道:“我只不信。既然是今天做起,为甚你们先生的神气,倒像与章大少是老相好一样,是何道理?”小松说到此际,早被秋谷捏了一把,使个眼色,小松方才住口。秋谷悄悄埋怨他道:“你取笑也要看地方起的。我今天初次在此请客,你便如此胡言乱语,倘被他真个板起面孔来,你我岂不大家没趣?”小松笑道:“你不要来吓我,我是不怕的,你只好好的叫他转个局,我便不开口了,你肯不肯?”秋谷不觉大笑道:“原来你说了半天,是要割我的靴腰,何不早说,恰要绕着弯儿说呢?”便叫宝琴转过去坐在小松旁边。宝琴抬起头来,着实钉了秋谷一眼,也不言语。秋谷又催一遍,宝琴方才对着小松说道:“方大少,对勿住,倪间搭格规矩:一帮里客人勿做两个格。阿好谢谢耐,勿要扳倪格差头。倪情愿吃子一杯罚酒末哉。”说罢,便叫阿仙取出一只鸡缸杯来,斟了一杯热酒,立起身来,将杯照着小松,竟自吃干了。“小松倒也无可再言。停了一会,忽然笑道:”可恶可恶,我在堂子里头顽儿,总弄你这促掐鬼不过,你总要占个上风,究竟我同你是一样的人,难道我短了什么不成?“说着,又问宝琴道:”你看我们两人,倒底谁的风头好些?“宝琴听小松说得好笑,不免面红一笑,暗中又飞了秋谷一眼,早被对坐的客人名叫孔伯虚的看见,便笑道:”据我看来,秋翁与小翁二人正是工力愁敌,可算得瑜亮并生,一时无两。只是宝琴的意思有些看不上小翁,或是小翁的内才短些,比不上秋翁的精力,那我们外人就无从晓得了。“说得合席大笑起来。恰好各人的局陆续到了,彼此打断了话头。
酒过数巡,小松鼓起兴来,便要摆五十杯的庄。秋谷微笑道:“你这种的酒量也敢摆庄?待我来打坍你的。”于是攘臂而起,正与小松旗鼓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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