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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首领倒地,海西骑兵一时大哗,兜转马头就逃。直到这时,从扎古勒城下撤退的步兵才到山脚,被山坡上逃下来的骑兵一冲,当场大乱。凌玉城一直在马背上注视着下方的战局,见几个首领模样的人连连砍杀慌乱的士卒,却完全止不住溃势,眼前一亮,扬声道:“传令,全军突击!”一马当先奔行而下,马背上张弓搭箭,飕飕弦响中,几个力图约束队伍的海西首领纷纷栽倒在地。
山顶三发鸣镝,黑色的铁血洪流紧跟着倾泻而下,待到李忠成引领本部兵马随后掩杀时,海西野人的败势已经无可遏止。
这一战,凌玉城率军足足追杀出三十余里,一口气把海西野人赶到前夜扎营的五龙河边。凌玉城驻马岸边时,河面上横七竖八飘着几条小船,破烂的船舷上血水犹殷,船底板上砍断的手指辘辘滚动。过不了河的败兵黑压压跪成一片,把额头深深抵在河岸的烂泥里,湿透的破衣滴着泥水瑟瑟发抖。
五龙河,从此被下游的居民改名为“红河”。
☆、岂曰无衣与子同
“大人,战果统计出来了。”
“怎样?”凌玉城放下笔起身。从山顶望下去,星星点点的篝火东一团西一簇,夜风不时吹来模糊的惨叫,只响了半声便戛然而止,那是大战之后的士兵们在清理战场,给重伤倒地的敌人补上最后一刀。血腥味仍然浓重,然而热腾腾的肉香味已经随着蒸汽翻滚开来,给这北国的寒夜平添了几分暖意。
“斩首三千余级,俘获八千。”贺留跟在他背后亦步亦趋,“其中丁男七千人,壮妇一千人——真是疯了,上次那一仗打赢以后,他们连女人都拉上了战场,抢东西也不是这样抢的!”
“擒杀敌酋呢?”
“海西九部各大首领,现在已经确认击毙五人……其中有三人死在大人箭下。擒获两人,至少有三人已经逃脱,其余人等身份还没确认。”
凌玉城一边听一边四下打量。赶路一天一夜,又苦战了一天的玄甲卫战士大多在埋头吃饭,有些人还在往嘴里填着马肉,眼皮就慢慢耷拉下来,靠在同袍身上睡得人事不知。几乎每个人都带了或轻或重的伤势,身上绷带横一道竖一道,血腥味和药味混杂在一起,再加上锅里飘出的肉香,浓烈古怪得无法形容。
见他过来,吃到一半的士兵们纷纷推醒同袍起身肃立,问候声响成一片。凌玉城一一点头回礼,询问几句战果如何,听着士兵们七嘴八舌兴奋的回答,时不时微笑着夸奖一句。巡视了大半圈,见到几个新兵脸色苍白地瑟缩在一边,离煮肉的锅子能有多远就有多远,特地绕过火堆走了过去:
“牛二壮?”他在记忆里飞快地搜索着这些新加入者的姓名履历,“今天干掉了几个?看你这么一身的伤,之前很拼命啊。”
“大、大人,”骤然近距离和平时高不可攀的主将接触,牛二壮整个人僵成了一根木头,嘴唇哆嗦得一句话都说不利落,“我干掉了三个!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还不如在牢里给打得疼呢!”
“好好干。”凌玉城点点头,转向牛二壮身边特别苍白的一个新兵:“小秀才怎么样?第一次上战场,怕不怕?”
“回大人的话,”萧梁竭力站直身子,然而刚刚被塞了两口马肉,今天第三次吐了个翻江倒海,此刻两条腿还跟弹琵琶一样抖着,“我军冲下去的时候已经赢定了,这样要还是怕,就太对不起大人的教导了。只是小的无能,刚冲下山坡就摔下了马,要不是大牛替小人挡了一下,小人今天就没法站在这里了。”
“你是进了玄甲卫才开始练武,能这样就不容易了。”凌玉城点点头,继续一个火堆一个火堆巡视过去。一直走到营地尽头的一片帐篷外,他才蓦然停住脚步,方才一直挂在唇边的柔和微笑也褪得干干净净:
“我军伤亡如何?”
“新兵战死十人,重伤二十五人,其余人人轻伤,”说到这个话题,贺留的声音无法抑制地低沉了下来,“我们的老弟兄……死了四个,重伤十五人。”
“要好好抚恤。”凌玉城黯然吩咐了一句,低头进入营帐。因为下令轻装,几乎所有帐篷都被留在昨晚的宿营地,整个山顶仅有的三顶军帐里整整齐齐地躺满了伤员,最里面的一顶帐篷紧紧拉着,里面不时传出杨秋暴躁的喝令和怒骂声。
“大人!”
“大人……”
“大人——”
“都躺下。”凌玉城疾步上前,双手向下虚按了一按,目光从一张张失血过度的惨白脸庞上掠过,“阿普、欧阳、齐英、雷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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