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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那个凌……什么来着?”
“凌玉城。”
“哦,凌玉城,死定了?”美酒在手,美人在怀,年方十六的西珉荣亲王随意回头问着下属,口气里还带了一点昨夜春宵遗留的漫不经心。
“人已经下了诏狱,大理寺审问、三法司会勘,据说弹劾他的奏章足足堆了大半间屋子。一共九十七款大罪,大逆叛国、僭越狂悖、欺罔专擅、贪渎侵蚀……十二条是牵连三族的死罪,更有三十五条是十恶不赦的罪名。一个统兵大将落到这个地步,就算这些罪名都是假的,也不可能让他活着出来了。”
“可惜了如此美人。”睿王府夜宴上的皎皎风姿犹然在目,荣亲王侧过头,就着身边侍奉的少年手里喝了一口酒,遗憾地摇头,“牢里走过一遭,再怎么美貌都糟蹋干净了。”
“……”亲王殿下您眼里只有美人么!可怜的西珉副使一大早特地前来禀报,却不料长篇大论下来竟得了这么一句评语,真是分开八瓣顶梁骨,倾下一盆雪水来。仗着多年来读书养气功夫,她深深吸了口气,再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才没有怒吼出声。再要想抓住荣王殿下狠命摇上两摇,再细细给她分析凌玉城的用兵、理政种种事迹,他这一死对虞夏对西珉会有什么影响,抬头却见懒洋洋靠在榻上的少年亲王从身边少年指尖噙过一枚果子,微微眯起眼睛,俨然已经一幅全心全意寻欢作乐的态度。
一个十六岁的闲职亲王出来做正使……算了,不能要求太多……年过四旬,身为西珉礼部侍郎的副使平了平气,努力想要把自家亲王的心思拉回来:
“据说,倒是没有受刑。”
“哦?”
“说是凌玉城当堂认罪,所以没有动刑。”
“九十七款大罪全数认了?”
“是——”
说到此间,连历经三朝,、见多识广的副使也不禁黯然。此时凌玉城下狱的事情在虞阳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坊间茶馆酒肆无不争相谈论,一个个说得口沫横飞,有如目见——当日三法司会审之下,那个宴席上皎如玉树的少年将军囚衣蔽体,身缠重镣,微微屈膝拾起被掷在面前的奏折,一字一句默不作声读完,静静抬头:
“臣认罪。”
“此上所书,皆臣一人所为,下属一应人等,皆是臣指使胁迫。”
要怎样的心如死灰,才能这样毫不反抗、毫无辩驳,承担下一切罪名,连千秋清名也毫不顾惜。
话说回来,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便是不肯招认,便是三木之下、宁为玉碎,又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干干净净认了,也省得兴起大狱,牵连北疆乃至整个大虞朝廷。
可惜了一代名将……
副使在心底不出声地慨叹着,耳边却听荣亲王问了一句什么,愕然抬头,只见那位年方十六的天子幼妹身体前倾,兴致勃勃地问道:
“那个凌玉城过堂的时候怎么样?在牢里呆了这么多天,有没有很难看?”
冷静,冷静,这位王爷是今上最疼的小妹妹,这次派出来做使节,就是亲王殿下刚行了元服礼,天子特意放她出来探访异国美人来的——副使很想回答一句,牢里关了这么久不见天日当然好看不了,奈何这事儿传得太广,自家王爷又是个好微服逛街泡茶馆酒肆的。至于那位凌将军在堂上到底好看不好看么……
乱头粗服不掩天然国色——坊间众口一词。
“真的?”荣亲王下巴抵在杯沿上,灵动的双眸滴溜溜的转动着,忽然蹦出一句让副使恨不得一头撞死的话来:
“反正他对虞国也没啥用了……你说,我们去把人要来怎样?这样的美人不能收进房里可惜啊……”
作者有话要说: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那个……我一直觉得锁周郎比较有爱来的……
☆、南冠客思深
“竖子坏我大事!”
北凉皇帝元绍愤怒地摔掉了手里的茶杯。
不管是因为抗不住自家亲王的胡闹,还是觉得凌玉城这等人挖到本国好歹也有些用处,总之西珉副使在脸皮上挂了三层浆糊之后,好歹派人去大虞鸿胪寺,替自家亲王传达了意见。原本友好邻邦要一个死囚不是什么大事,只消大虞皇帝点一个头,对外报个赐令自尽,一乘小轿把人抬进西珉使节的驻地就好了。怎奈事情还没办成,消息已经走漏了出去,苏台那位和亲王闻报闲闲地说了一声:
“这样的美人……本王也很有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