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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已经在东京住下了,想派人回来接自己过去。
连毅还在很努力的张望:“写了什么?别是想把你拐过去吧?”
白摩尼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连毅的神情冷了一下,随即问道:“你的意思呢?”
白摩尼反问道:“你的意思呢?”
连毅向后靠回了椅子里,额角骤然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扭头望向了露台外,他低声说道:“你不要走。”
白摩尼笑道:“我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走,我得把你送到山西去,要不然谁照顾你?你个瘫子,扔在地上爬都爬不动,仆人伤害你还不像玩儿似的?”
连毅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可脸上还是显出了惶恐的怒意:“不用费那个事,你直接掐死我得了!”
白摩尼没搭他的茬,捏着信笺起身要走。而连毅见状,慌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干什么去?”
白摩尼向他一抖信笺:“去写回信。”
连毅抓着他的手不肯放:“你过来写,到我面前写!小兔崽子,别跟我玩儿猫腻!”
白摩尼笑着抽出手,一捋他花白的头发,然后让仆人搬来了一张小白圆桌和笔墨信笺。
白摩尼坐在桌前,在斑驳的阳光下铺开了信笺,将钢笔也灌饱了玫瑰紫的墨水。在连毅的注视下,他握着笔仰起头,又从绿叶的间隙中看了看蔚蓝的天。好天气,希望此时的东京也是这样晴朗,万里无云,天一样。
然后他低下头,在雪白的信笺上,慢慢落下了第一笔。
179、众生相
霍相贞倚着门框坐在门外套廊上;腿上放着刚刚收到的中国来信。信笺一共是两张;用玫瑰紫的墨水写了横平竖直的方块字。白摩尼的字不像白摩尼的人,字太端正了;并且是伸胳膊伸腿的大,像个英雄好汉的笔迹;偶尔几笔写歪斜了;也是个带着醉意的英雄好汉。
东京刚刚进入了梅雨季节,原来霍相贞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梅雨,这回知道了,原来就是雨水不停;从早到晚不放晴,空气一把能攥出水来。
接到信时;他正预备着洗澡。接到信后放好了,他还是坚持着洗完了热水澡。马从戎伺候着他,给他剃头发剪指甲,用小棉棒给他掏耳朵,用大毛巾给他搓背,动作慢而细致,放到平时,他非急躁不可,然而今天有信摆在那里,他反倒有了耐心,像是在大祭典前沐浴更衣一样,他的心情几乎是庄重而又虔诚了。
然后穿着蓝底白花的棉布浴衣走到门外的套廊上坐下了,他慢条斯理的撕开信封,抽出信笺。读得也很慢,一字一字,一行一行。看过一段之后,他扭头去望院内景致,院内也没什么好景致,只种了几株平常花草,另有一棵过了花期的樱花树。好像读不动了似的,他非得看着这些花草树木休息一阵,才能接着往下再读。
读不动了,也不敢读。坐在阴霾的天空下,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是只要不读完,就还像有转圜的希望。他留着这一点希望看花看草看天,看过花草天地之后,他垂下头,继续读信。
信的末尾,只有句号。他往下找,要找那长篇大论的叉,下面没有,翻过来再看背面,背面也没有。怎么找都找不到,看来就是真没有了。
面无表情的把两张信笺合在一起装进信封,他抬起头向外望,看到天地无光、花草凋零。
这个时候,马从戎走了出来。
马从戎用霍相贞洗剩下的热水泡了个澡,出浴之后,他也松松的穿了一件日本式浴衣,浴衣是墨绿色的,上面横七竖八的印了黑竹叶子,衬得他皮肤雪白,简直成了瓷人。赤脚走在木地板上,他只在脚后跟上透出两片粉红。
走到套廊席地而坐了,他把霍相贞的一只脚搬到自己怀里,用小锉轻轻打磨刚修剪过的脚趾甲。自从到了日本,家里外头都是凭他一个人,闲了两年多,总算又忙起来了,他忙得通体舒泰,精神焕发。而在清闲时候,他有了新的爱好,开始摆弄霍相贞。洗洗他,摸摸他,哄哄他,缠缠他,不知怎的,会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活感。可他扪心自问,似乎这些年自己至多是憋气窝火,心中并没有怀过大的仇恨。
一手捏着霍相贞的脚趾头,一手捏着薄薄的小锉,他自得其乐的开了口:“白少爷在信里说了什么?大爷怎么看着不高兴了?”
霍相贞把信封放到身旁,然后低声答道:“他说,他不来了。”
马从戎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有笑声,嘻嘻嘻哈哈哈哈。心里笑着,脸却板着,白白净净,除了五官之外,什么都没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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