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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喜咬文嚼字,继续用功,对着一个名叫赵胖妞的小伙子使了劲。赵胖妞从小体弱多病,不得不把名字从胖牛改为胖妞,还被他娘用纳鞋底子的大针扎了两个耳洞,戴耳环带到了十四五岁。赵胖妞有一点身残志坚的意思,虽然瘦得如同一根豆芽,但是从来不耽误他跟着顾承喜招灾惹祸。
顾承喜把赵胖妞变成了赵良武,因为感觉其余人等的名字都还可以入耳,无须更改,于是一声令下,让一名副官把他们全送去了保定受训。自己翻着黄历看了看日子,他穿戴利落了,出门去了霍府。
霍相贞不在家,所以顾承喜直接见到了白摩尼。
白摩尼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凌乱的头发覆了前额,遮了眉毛。一双眼睛微微凹陷了,他瘦得削尖了下巴。忽见顾承喜来了,他动不得,只虚弱的笑了一下:“小顾。”
顾承喜在床前弯了腰:“白少爷,大烟戒干净了吗?”
白摩尼在枕头中摇了摇头:“除夕我要戒,可是……没忍住……太痛苦了。大哥让我休养了几天,初三又开始戒,戒到今天,还没完呢。”
顾承喜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看他实在是怪可怜的:“白少爷,你忍住了。等戒完大烟,我还陪你玩。你说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你说要揍谁,我就去揍谁。怎么样?够意思吧?”
白摩尼一咧嘴,笑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小顾,你怎么总不来看我?”
顾承喜收回了手,压低声音答道:“我有点儿害怕大帅,没敢来。而且还回了一趟家乡。”
然后他把手伸进衣兜,摸出一只干草编的蚂蚱:“大过年的,不知道该给你送什么礼。知道你不缺好东西,所以我干脆自己编了个小蚂蚱。草是干净的,编得也紧,绝对不会自己松散了。你瞧瞧,我手艺怎么样?”
白摩尼从被窝里抬起了一只手,接了草蚂蚱看了又看:“你编的?好,像真的一样。要是染成绿色,就和活蚂蚱一模一样了。”
顾承喜笑道:“谁说蚂蚱都是绿的?蚂蚱颜色多着呢!也有黄的。”
白摩尼是个缺乏常识的人,所以很惊讶:“蚂蚱不是绿色的吗?”
顾承喜在床边蹲了:“等夏天到了,我给你逮一串蚂蚱,让你看看。”
白摩尼侧了脸,睁了眼睛看他。现在真是彻底没朋友了,只剩了小顾还肯来陪他。
顾承喜没有长蹲不走的道理,而他刚走不久,霍相贞回来了。
霍相贞在楼下脱了外面褂子,穿着一身墨蓝色福字团花长袍上了楼。进了白摩尼的卧室,他第一句话问道:“上午怎么样?”
白摩尼见了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怕——先前他敢对着霍相贞任任性撒撒野,但是现在不敢了,现在他自认理亏,他怕了霍相贞。
“上午没发作。”他细着嗓子答道。
霍相贞放了心,转身出门想要喝口热茶。白摩尼不知道他的意思,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他的背影想:“怎么又走了呢?”
白摩尼把草编的小蚂蚱塞到了枕头下,然后静等着霍相贞再回来。等着等着,他犯了瘾。
四肢百骸一起痛痒了,骨骼关节中像是有虫蚁在蠕动啃噬,伤了的左腿明明没有动,然而从大腿根到脚趾头,皮肉筋骨竟像是抽搐拧绞了一般,一波一波疼得锥心刺骨。涕泪失控的流了一脸,他闭了眼睛呻吟出声——先是呻吟,片刻过后,便是呜呜的哭叫了。
没有办法,戒烟药丸全是吗啡制的,泰勒医生不许他吃,他只能是硬挨。一般戒大烟的人也都是硬挨。除了硬挨,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只手抓住了床单,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左腿像是少了一层皮肤,虚弱的蹭在丝绸床单上,感觉竟是如同蹭了火炭,烈火直接烧灼了他血淋淋的骨肉。他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号,哭到撕心裂肺的时候,他断了气没了声。静默片刻之后,他猛的缓过了一口气,同时又带出了一声哀鸣。正是痛不欲生的时候,房门忽然开了,是霍相贞回了来。
霍相贞已经脱了长袍,换了一身短打扮。上床盘腿坐好了,他把白摩尼用棉被一裹,直接抱到了自己怀里。双臂紧紧的搂住了他,霍相贞深深的俯下了身,仿佛是要把他和自己勒成一体。而白摩尼勉强闭嘴忍住了哭泣,不想让大哥看到自己这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手臂肋骨似乎都要被霍相贞勒断了,往日绝不能够承受的行为,此刻却是抵消了毒瘾的痛苦。颤巍巍的长出了一口气,他轻声哭道:“大哥,你再使劲。”
霍相贞就又加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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