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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安娜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从前天确定自己现况开始,关于以后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就一直在困扰着她。
对于真正的安娜来说,逼她走上绝路的,除了和丈夫、伏伦斯基之间的交恶,她被她熟悉的整个社交人际圈也给放逐了,自觉再也无路可走,这应该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她应该极少考虑来自财产方面的压力。而对于自己来说,丈夫、情夫,以及安娜从前的那个社交圈,没有丝毫的意义。她只关心财产状况——这大概也是她和安娜之间的最大区别了。所以这两天,一有合适机会,她就装作不经意般地朝安娜的贴身女仆迂回打听。
要是有钱能够傍身,至少,在离开这里后,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自己也不至于立刻就陷入窘境。现在打听到安娜还有一笔数目价值大约两万卢布的财产委托给哥哥管理,她终于觉得压力大减。
非常幸运,这里是俄国。和绝大多数妇女至今还没有独立继承或者处置财产权力的别的欧洲国家相比,拜叶卡捷琳娜二世所赐,俄国女人已经拥有独自处置自己财产的权力。
两万卢布不是一笔小钱了,至少,可以让她在找到合适的出路前有个安身立命的保证。
她为这个得到确证的好消息感到微微的兴奋。立刻就决定了,明天去安娜的哥哥奥布朗斯基家里,打听一下林子的事。
一旦有了计较,心里也就不像一开始那样悬在半空了。舒了口气后,她看向放在桌上的那叠稿件。
或许是女主人特意吩咐过,这两天,虽然女仆有进来打扫过房间,但这个小书房角落里的东西,明显没有被动过。稿件也依旧保留着主人离开时的样子,分作几堆,凌乱地散在桌上,其中一叠稿纸上,随意横压了一支书写笔,笔尖上的蘸墨已经凝固成一个小点。仿佛女主人正在誊写时,忽然有事,所以匆匆放下笔出去一样。
这一去,就是一条再也无法归来的绝路。
安娜再次叹息一声,开始整理手稿。一边整理,一边浏览。
原来的女主人已经基本完成了这本关于儿童教育问题探讨的书稿,现在只在做最后的整理和润色而已。
非常凑巧,安娜从前的职业就是作家。或者说得更全面点,她的父母都是医生,她原本也按照父母的要求学医,在老家一个小县城医院里上了几年不咸不淡的班后,就开始写起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推理小说。数年之后,在出过几本销量还算不错的书后,辞职当了专业的作家。
等自己解决了目前的麻烦,空下来的时候,就把这份手稿给整理完,也算是自己替前身完成一件她没做完的事。
安娜这样想道。
————
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休息,所以安娜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可能是吃下的药的缘故,她很快就入睡了,并且,睡得很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耳畔传来砰的一声,安娜一下被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借着烛台还亮着的光,发现房间里多出了个男人。
他正僵在那里,脚边的地上,掉了一个原本放在柜格上用作装饰的青铜小铸像。
这个男人就是伏伦斯基。他刚从一个旧日同僚的聚会中脱身回来。问过安努什卡,知道安娜已经回来了,并且,没像从前那样一直熬着等他回来质问他的行踪,而是自己去睡觉了,心里觉得长长松了口气,所以根本没打算惊醒她,只想悄悄进到房间里拿一套自己的衣服,出来继续睡书房。谁知道刚才不小心手一带,把这小玩意儿给带落在地。
见安娜已经被自己吵醒了,伏伦斯基压住心里浮出的沮丧之意,俯身捡起掉地上的小玩意儿放回去后,朝床上的安娜露出仿佛带了点小心翼翼的勉强笑容,“你醒了?”
☆、Chapter 9
安娜望着仿佛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伏伦斯基——毫无疑问,他就是伏伦斯基了。
三十出头的年纪,正当男人风华最茂。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男性魅力,无论是他英俊的脸庞、宽阔的肩膀,还是经由身上军装所勾勒出的强壮腰背线条,尤其,在刚刚见识过卡列宁身上的那种近乎压抑了人性般的严肃和刻板后,两相对比,眼前这个男人的魅力就显得更加强烈了。
————
伏伦斯基发现安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目光里仿佛透出了丝审度之意。这让他觉得有点奇怪——她和他已经习惯了的安娜不同,现在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这样反常的一个安娜,反而让他感到更加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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