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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很奇异地发现对方居然走神了,虽然只一瞬间,王杰希就拉回了话题,“毁约之事,我一力承当。”
“得了吧,大眼儿。”他叫他时莫名带上了几分温柔,熟练把玩着亲近的距离,不令人感觉怜悯,“大孙那约定就是个屁,爷们了一世怂包一时,现在不定怎么后悔呢。倒是你,就这样搅和进来,你后不后悔?”
王杰希没理他,“他想要天下第一。”
“谁不想?你不想?”
“所以前辈……何以孜孜以求,百折不挠?”
“怎么这么不会唠嗑呢!”叶修情绪激动,“哥什么时候折了?!”
王杰希简直不想跟他说话了。叶修自己哈哈哈笑了一阵,忽然停了。
“荣耀十年,”他的声音听上去既温和又冷静,王杰希带些惊讶地抬眼,这音调在他年少的记忆里回响过,柔和,淡漠,高高在上,不带一丝感情,无处不在,也仿佛无所不能。那是天下第一斗神的模样,纵然他此时连一叶之秋带却邪都让了人,可斗神还在他身上,附之未去。
“天下之盟,人人都想要天下第一。得了之后呢?”
王杰希微笑,“一如既往。”韩文清的名言,拿来对付叶修,屡试不爽。
叶修也笑了,“大眼你也是凌然绝顶的人,你告诉我,天下第一有什么意思。”
一寸默然被春风吹破,有翠鸟啁啾,闲过林梢,座中无言而茶香袅袅。
良久之后王杰希的声音也淡如茶烟轻逸,“没什么意思。”
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一,只存在于被取代之前和被攻克之后,多么轻浮的四个字。可就是这四个字,多少人舍生忘死,两败俱伤,痛楚淋漓。
“可这种话,也只有几人能言,几人能懂,几人不怒,几人不罪。”
叶修颔首表示哥懂的。
这句没什么意思,送进大多数人耳中,都够人血脉贲张着吆喝来战一个生死。抛开虚名不论,各门各派争来一个魁首,其后勾连多少利益纠葛或堂皇或叵测,都不言而喻。虽然只有站在高处那些人才知,俯视山腰营营役役时心头一丝半丝恍惚,怅如浮云过浮世。
“对很多人而言,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叶修唰地拎起他那把伞,说话的同时啪啪啪地挡住了窗外射进来一把铁蒺藜,“张佳乐我说你是不是个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
“我全家都神经病,这话你跟兴欣说去,你先把那霹雳雷火弹放下成吗?见人就打你是真有病吧?!”
“我没见人就打,我是见你就打。还有,”他轻盈地翻窗进来,足尖在窗棂上一踏的姿势柔如落花着茵,“我没病来微草干嘛?”
叶修惊诧回头看王杰希,“神医!”这被你医得,双商上线了啊。
王杰希真心想送他们一人一个白眼。
张佳乐端详一眼桌上,顺手抄起王杰希那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一抹嘴,“叶不修你来干嘛?”
叶修啧啧,“这口气,半个当家的,喂,这儿是百花谷还是霸气雄图?”
张佳乐笑了,“我先来的,我比你牛。”
王杰希终于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叶修只是笑,看着张佳乐一身长短差了几寸的藕色绉绸衫子,玩味地摸了摸下巴。后者松松地挽着袖口,头发也没梳,一脸傲慢,“你们两个混一块儿,能有什么好事,说来听听,好玩的话哥给你们参谋参谋,不然下回遇上我们老韩和新杰,一个打你们十个,打疼了别哭。”
叶修若有所思,“原来老韩和新杰是一个人。”
“……呸。”
他看上去无比正常,笑容灿烂无赖,眼睛星亮清澈,随时随地能横扫千军,叶修有点恍惚,他像看到了当年孙哲平身边那个张佳乐,百无禁忌的一只彩鸟或一柄利剑,雄心勃勃地,可逐万里羽翼不缚纤尘,可破千军刃锋不染滴血。
那是他们最好的时代,有伤,有痛,有苦,有怒,有风吹雨打和求而不得,有豪放的赢和自在地输。那时候连叶修自己也是一样骄傲,斗神持矛,睥睨众生,笑得特别装逼,“打你,别哭。”
张佳乐就跳脚,“你才别哭!大孙砍他!算我的!”
很难想象他们都变了也都散了,人来来去去有在有不在了。单纯的输赢成了纷争的理由,帮派要壮大,人口要开支,声名要护,地位要保,他们要为了这些去争夺那个天下第一。明明是放得下的也不知几时就变成了放不下。
江湖还是不是那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