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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长庚先生要惠赐一餐,想不到先生精打细算至此!”宋应星赧然而笑,踌躇半晌,方启齿道:“实不瞒大人说,应星已经断炊一日了。”桓震一愕,躬身道:“这就是桓某的不是了。”说着搜搜荷包,约有七八两碎银子,尽数掏了出来,连黄得功身上的一些零碎银钱也都一并要了来,总在十几两上下,双手交与宋应星,道:“小小薄敬,权做先生盘费。”想了一想,又道:“先生如不嫌弃,今日便请搬来在下家中居住如何?”
宋应星与桓震十分谈得来,只道他想招揽自己做一个幕客,心想几次万里迢迢的入京赶考,几乎花尽了家中积蓄,如今自己已经四十五岁,兄长也有五十四岁,一再名落孙山,也该死心寻一条谋生之路了。当下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自去与哥哥应升说知。兄弟两个的行李不多,桓震让亲兵提着在后慢慢赶来,自己与宋应星先行一步。一面走,一面不经意的问道:“长庚先生,可还有功名之心?”
这一句话却触动了宋应星的伤心事,涣然叹道:“五考而不中,或者正是上天警告宋某,不可埋首故纸堆,而荒废了实学。”桓震笑道:“那也未必。恩科将开,难道先生不愿再作冯妇?”宋应星叹口气,道:“应星已经想得明白,功名进取,不过过眼云烟而已,人生在世不称意事十常八九,往后唯潜心著述罢了。”桓震连连摇头,道:“先生这话,前半句是对了,而今得八股功名,确是不值一钱;后半句却是大错而特错。”顿了一顿,道:“先生负经世之才,而唯以著述自娱,且不论于世道是否有半点裨益,难道自己便甘心如此过一生么?”
宋应星竦然动容,桓震这一句话,却是说进了他的心里,正中他一直以来时常苦闷的一个所在。他喜好实学,愿意研究家食学问,可是这些东西在科举八股之中却是不值一哂的废物。原打算一旦得中,便可以做官,可以将自己的主张躬行于世,可是老天连这么一个机会也都不肯给他,眼看年岁愈来愈大,再过几年,便不能再上京来赶考了,难道真的要困守书斋之中度过余生?
兄长应升在后面插口道:“长庚啊,难得大人肯加提携,你何不再试一科?”宋应星犹疑道:“那么元礼大哥你呢?”宋应升摇头笑道:“哥哥已经老了。再说有个在浙江做官的年伯一直约我去替他帮忙,我近年气喘愈发厉害,也想迁去沿海居住,这回返乡去接了你嫂子与侄儿,便要赴浙江去了。”宋应星默然,低头沉思良久,忽然问道:“不才敢问大人,这次恩科的主考是谁?”桓震笑道:“是徐玄扈徐老大人。”宋应星啊了一声,双手一拍,决然道:“既然如此,应星就恬着脸再考一次罢!”说罢,笑了起来,似乎十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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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回
在中书省的日子忙碌得很,桓震几乎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陕西的叛乱上面,洪承畴有能力从军事上弹压,这一点他是确信无疑的。但是前提必须是叛乱维持目前的规模不再扩大,而要办到这一点,就非得从根本上解决秦晋之地的饥荒不可。首要的事情是免征,他上任第一天,就连发了数道牒文,陕西、山西、甘肃土地一律免输当年赋役,已经从贼的流民,此刻不论自愿返乡,还是就地附籍垦荒,不但不问前罪,而且还可连续免征三年。又下发一道告天下商旅文,只要运输粮食到三边等地,按照官价贩卖的,都不征丝毫钞关船料之税,并且授予特殊的盐引,可以直接提取食盐。这一个法子是在开中之法基础上加以改动而成,不再要求商人白白供给地方上粮食,而是让他们自由贩卖,之后凭着地方官按照卖粮数目发给的盐引,就可以在全国任何盐场提盐,贩到任何地方。为了彻底禁绝私盐,在各处盐场都设立盐关,专设官员管理,隶属于户部。在那个盐价腾贵的年代,盐可就是钱的代名词,商人唯逐利而已,自然趋之若鹜,不过一月之间,全国各地的粮食就源源不绝地运往西北去。他委了梅之焕做三边救荒大使,凡遇有关荒政,可以节制山西、陕西、甘肃三省的布政使以下牧民之官。除此之外,还假崇祯之名给他弄了一柄尚方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梅之焕启程之日,桓震亲自送他直到都门,对他深深一恭,道:“三省荒事,有赖长公先生。”梅之焕慨然道:“之焕此去,如不成功,亦无颜还朝。”桓震道:“西北地方官员,侵吞荒银已经如同家常便饭,长公此次随行携带五十万两白银,每一钱都要花在灾民身上。”梅之焕点点头,道:“之焕省得。”一拱手,一行数十名官员在前,押运荒银的一千兵在后,浩浩荡荡向西而去。桓震目送他远去,叹了一声,回顾彭羽道:“陕西若定,则天下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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