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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升起了数不清的温柔。
儿子老成而礼貌地对挡在他前面的人说:“叔叔,请让一让。”
印家厚说:“雷雷,你干什么去?”
“我拉尿。”儿子吩咐他,“你好好坐着,别跟着过来。”
儿子站在船舷边往长江里拉尿。拉完尿,整好裤子才转身,颇有风度地回到父亲身边。他的儿子是多么富有教养!他母亲说他四岁的时候还是个小脏猴,一天到晚在巷子口的垃圾堆里打滚,整日一丝不挂。儿子这一辈远远胜过了父亲那一辈,长江总是后浪推前浪,前景是一片诱人的色彩。
他收起了小说。累些,再累些罢。为了孩子。
天色愈益暗淡了。船上的叫卖声也低了,底舱的轰隆声显得格外强烈。儿子伏在他腿上睡着了。他四处找不着为儿子遮盖的东西,只好用两扇巴掌捂住儿子的肚皮。
长江上,一艘幽暗的轮船载满了昏昏欲睡的乘客,慢慢悠悠逆水而行。看不完那黑乎乎连绵的岸土,看不完一张张疲倦的脸。印家厚竭力撑着眼皮,竭力撑着,眼睛里头渐渐红了。他开始挣扎,连连打哈欠,挤泪水;死鱼般瞪起眼珠。他想白天的事,想雅丽,想肖晓芬,想江南下的信,用各种方法来和睡意斗争。最后不知怎么一来,头一耷拉,双手落了下来,鼾身随即响了。父子俩一轻一重,此起彼伏地打着呼噜。
彩灯在远处凌空勾勒出长江大桥的雄姿,上半部是半截黑影,下半部才有稀疏的灯光。船上早睡的人们此刻醒了,伸了伸懒腰,说:“晴川饭店的利用率太低了!”
船面上一片密集的人头中间突然冒出了一个乱蓬蓬的大脑袋,这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疯子,她每天在这个时候便出现在轮渡上。
不谈爱情
除了手中的那把手术刀,庄建非最为着迷的便是体育运动。尽管他与人玩什么球都输,但他精通看。他是欣赏球类运动的行家。内行得可以纠正国际一流裁判的误判,指出场上教练的失策。
他还在母亲肚子里就经常观看体育赛事——那当然是他母亲应酬他父亲的贤惠举动。而他却似乎由此获得了胎教,三十年来,庄建非已确认自己与体育赛事之间有一种特殊的感应,赛场上总是龙腾虎跃,生机勃勃,健康壮美,毫无伪饰造作,充满激烈竞争,去掉了生活的平庸,集中了搏击的智慧,实在是人生的浓缩。不迷体育赛事,算什么男人!
所以,在今天之前,庄建非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看不成尤伯杯女子羽毛球决赛和汤姆斯杯男子羽毛球决赛。只要是有中国队参加的国际性决赛,庄建非总是非看不可。在他工作的六年时间里,全外科乃至全医院都已充分领教了他的迷劲。外科主任会很自然地在有重大赛事的晚上不安排他的夜班。这次依然如此。
主治医生曾大夫,号称外科的第二把刀。年过五十,面皮白净,衣着考究。近年来心脏不太好,戒了看比赛的瘾,只好寄托于听讲解和了解最后结局。他认为宋世雄的讲解嗓音太尖利,感情太冲动,并且经常用词不当。庄建非则成了曾大夫的理想讲解员。而庄建非凑巧又十分乐意事后有机会与人共同回味一番。这一老一少成了配合默契的老搭档。今天下班的时候,曾大夫特意候在楼梯口,对庄建非说:“庄大夫,明天见。”
庄建非会意地答:“明天见。”
如果今晚没有尤伯杯赛,他们决不会打这个招呼。天天见面的同事,最多打个哈哈。
***
和往常一样,妻子吉玲已经做好了饭菜。和往常不同的是,庄建非没有摩拳擦掌地围绕菜肴转圈,说:“嗬,好菜!”
庄建非不停地看钟。
饭没吃完,比赛开始了。庄建非立刻放下碗,坐到了客厅的电视机前。
决赛在中国队和南朝鲜队之间进行。众所周知,近几年这个小小的南朝鲜在体育界像只出山饿虎恨不能吞掉全世界。这可是场血战呢。
中国队的第一单打是李玲蔚。李玲蔚看上去有点有气无力。讲解员解释说这位世界羽坛皇后刚刚发了几日高烧。庄建非一拍椅背,身上忽地出了汗。第一盘李玲蔚果然输了。“太糟了!”庄建非冲着电视屏幕大声叫喊。他猜测队医准是个开后门混进去一心想出国捞外币的家伙,连个发烧都治不好,应该吊点钾,否则她怎么会有劲?
庆幸的是李玲蔚到底不失“皇后”的体面,二、三盘都赢了。为中国队获得了宝贵的一分。
庄建非甩了一把汗,用掌声热烈欢迎第二单打韩爱萍。凡是湖北的选手,庄建非就倍感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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