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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去求暂时的安乐的生活,那是懦夫。我们是生来寻求痛苦的人,我们并不是奢侈品。我们要宝爱痛苦。痛苦就是我们的力量,痛苦就是我们的骄傲。〃一种力量突然鼓舞着吴仁民,使他热烈地、忘了自己地说出上面的一番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热情。
〃你的意思不错:痛苦的确就是我们的力量。然而我不相信——〃高志元感动地说。
〃不,那不是我的话,〃吴仁民突然改变了声调,烦躁地打岔道。〃那是陈真说的,他写在他的日记里面……他是一个说教者,我不是。我决不是说教者。〃他说了又拚命地狂吸纸烟,他差不多把烟雾全喷到高志元的脸上。〃我不是说教者,我不能够一天一天地去敲那迟缓的钟。我要轰轰烈烈地做一番事情,即使毁灭世界,毁灭自己——〃他说到这里就住了口,把纸烟头掷在地上,使劲地用脚踏它。
高志元也不再说话了。他苦恼地、惊疑地望着吴仁民,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昏迷,还是清醒的。他只觉得一阵烟雾在他的脸上跑,从烟雾里时时露出一对可怕的、光闪闪的眼睛。
屋里很沉闷。他的肚皮一阵一阵地痛。一切都死了,只有痛苦没有死。痛苦包围着他们,包围着这个房间,包围着全世界。他不能够抵抗它们的袭击。他只是重复地念着方才吴仁民说过的话:〃痛苦就是我们的力量,痛苦就是我们的骄傲。〃
最后他脸上一亮,又用坚决的语调说:〃我要拿痛苦来征服一切,我要做出一番事情。我再不能够这样地生活下去。我不能零碎地杀死自己。……〃
第06章
星期六早晨吴仁民意外地接到一封信,这是由一家书店转来的,恰好方亚丹在他的房里。
〃看这笔迹,一定是女人写的,〃方亚丹带笑说。
〃女人?有什么女朋友写信给我呢?〃吴仁民接过信来迟疑地说。他慢慢地拆开了信。
〃吴先生——你读到这封信时,不知道你的脑中可还有我的影儿存在么?那天你在会馆义地上遇见的蓝衣女子便是我。她是你的一个学生。在××大学高中部教室里她曾经听过你许多次的讲课,而且因为她的身世的凄凉曾经博得你的同情。你是她所敬爱的一位仁慈的先生,她永远不能够忘记的先生。那天在墓地上看见你的和善的面容,我虽然不能马上记起你的姓氏,可是过去的旧事开始模糊地在我的心灵中显现了。许多滴吞在肚里的眼泪使我的脆弱的心发痛。我就匆匆地回家去了。先生,我后来终于记起了你的姓氏。先生,你看我是一个多么忘恩的女子哟。我居然连你的姓氏也忘记了。你曾经那么仁爱地帮助过我。当我决意不接受一个男子的爱情而受着胁迫时,你曾经那么大量地援救过我,使我在吞了许多痛苦的眼泪以后居然得着安静的幸福,而平安地走到我所爱的男子的怀里。虽然我和他的缘分是那样浅,他只给了我短时间的幸福就永离了这世界,将我孤零零的留下来,可是你所给我的恩惠已经使我这薄命女子铭感无极了。先生,自从那次看了他的坟墓回来,我就病倒了。在病中我时常想起你这位仁慈的先生。在病中,我梦想着你会到我这里来,让我最后一次向你表示我的感激,因为我怕我不会活到多久了。先生,你是知道的,我很早就患着肺病,而且最近又开始吐血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自己的鲜血便要流泪,有时候还要伤心地哭一两个钟头。先生,像我这样的女子也许是值不得人怜惜的吧。先生,不知道你还有余暇来看我么?不知道我的这封信还有进到你的眼帘的福分么?可是我依旧虔诚地祈祷着我在死去以前还有机会和先生谈一次话,这也许不会是过分的希求吧。先生,你看,在这么轻的年纪我就想到死了,这是多么可笑,多么可怜。先生,想说的话多着呢。可是我没有精力写下去了。
专此敬问
近安。
学生熊智君谨上×月××日〃
后面还写了她的通信地址。
〃熊智君……〃吴仁民折好信纸梦幻似地把这个名字接连念了两遍。
〃熊智君,她是谁?〃方亚丹好奇地问。
吴仁民不回答,却继续自语道:〃熊智君,细长的背影,下垂的黑发,凄哀的面貌……肺箔…〃然后他用决断的声音说:〃是的,我记得她,我认识她。熊智君,那个女学生。〃
于是他把信纸递到方亚丹的手里说:〃你看罢。〃
方亚丹接过信来读着。同时那个穿了寝衣躺在床上嚷着肚皮痛的高志元也闭了阔嘴,带着笑容一翻身跳下床来,走到方亚丹的背后,就把膀子压在他的肩头,一面注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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