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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你拿去吧。”
淳于平看也不看兵符,再次伏拜道:“小臣不敢受兵符,还望国君收回成命,让谢将军挂帅领兵。小臣愿奉国君之命追随谢将军,斩尽随国敌军首级,以献国君。”
“怎么?你也希望让谢扬领兵?”
“是。小臣鲁莽妄测,国君不肯将兵符交给谢将军自有国君的道理,但小臣以为谢将军绝不会做于恒国有伤之事,若国君不信谢将军,就干脆不让谢将军出征,若国君让谢将军出征,就请将兵符交给谢将军。这是小臣肺腑之言,小臣并非贪生怕死而不敢领兵符,只是就如国无二君一般,军中又何曾能有两位主帅?若谢将军为帅,小臣愿为左军之将。”淳于平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声音朗朗,朝气十足,哪怕是辩驳国君的话语也掷地有声,丝毫没有畏缩之意。
“寡人明白了。”姚铮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们都希望谢扬挂帅。谢将军真不愧是恒国栋梁。”
淳于平不知姚铮这话何意,正在愣神之时,殿外竟再次传来通报:“伯姚夫人的随媵阿夙急见国君!”
“阿夙?!”姚铮顿时吓了一跳,又立刻感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冰冷——阿夙原为宫中的婢子,自小便服侍伯姚左右,与姚铮的关系亦是亲密,犹如姚铮的另一位姐姐一般,二十年前伯姚远嫁随国,与莒和成婚,阿夙自然作为小媵跟随,如今正逢随国大举进犯恒国之时,应念白又说恐怕莒和已薨,阿夙这时候长途回到盈许,莫非……
他实在不敢往下想,也由不得再往下想,连声命令宫人将阿夙请进来。
二十年未见,阿夙早从当年的小丫头长成了如今的妇人模样,但眉目宛然,姚铮一眼便认出她了,但此刻的阿夙简直让姚铮不忍细看:一身狼狈,发髻撒乱,肩上的伤口还留着血,与衣裳黏在一起,脸上更是灰尘满面,形容消瘦。她自己根本走不了路,是两位宫人将她搀进殿中的。
“阿夙,阿夙,出什么事了?!”姚铮几乎是扑上去,声音颤抖地问道。
阿夙根本顾不得礼仪,只是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姚铮的手腕,在姚铮耳边哑声说道:“伯姚夫人……被莒成连逼死了……国君请一定……一定……报仇……”
她说完这些话,便在姚铮怀里咽了气。
姚铮一动不动地揽着阿夙,感到自己的体温就如同怀中这个已经死去的妇人那般一点点地冷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什么,亦或者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没想什么,更不知道所处何地,自己是何人。
姊姊伯姚走了。
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与自己血脉联系的人走了。
在他的长兄姚铸走后的第十四年,姚铮失去了二十年未见的长姊。
或许,失去和存在,本来就没有什么区别。
二十年如囚笼一般的随国生活,姊姊应该早就厌倦了吧,她过着怎样的二十年的生活呢?被迫嫁给世仇的君王,二十年未曾诞下一子一女,二十年未曾踏上故国的土地,二十年未曾见过她的弟弟。
可是,姚铮依然记得她笑起来温柔而腼腆的模样——这成为了自姚铸走后,姚铮潜藏于心的唯一支撑:总有一天,寡人要接伯姚阿姊回盈许的。
如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在寡人身边了。哪怕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来到寡人身边了。
他们有楚偃,没有了楚偃,他们还有谢扬。
说什么将士,说什么柘城、亍郡、繁城、峢地,说什么恒国。
只是你们需要寡人而已,只是需要而已。
只是寡人身为国君,需要替你们扛住这个恒国而已。
当然,寡人会扛得住的。
“国君?”淳于平突然感到了慌乱,他一边试图将姚铮喊回神,一边思忖着是不是要找谢将军过来。
姚铮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眸子中重新泛起了一点神采,他朝淳于平摆了摆手:“好了,你去把兵符拿来,到谢将军府上交给他,命他挂帅即刻整兵出发,你为左将军,颜瑕为右将军。让殿外的郎卫和你一起去吧。此外,务必让军中都知晓,随国杀我魏戎将军,屠我数城,逼死伯姚夫人,就为了让恒国往后再无这六年耕作纺织的安宁生活,让所有恒国人再为他们陪葬。问问军中,哪一位想让自己的妻、子再吃不上饱饭?”
“诺。”
“下去吧。”
“国君。”淳于平又回了身,朝尚跌坐在地上的姚铮跪下,“请国君节哀。”
“寡人知道了,没事。”姚铮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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