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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纪尧姆太太说要拌沙拉…的时候,几个学徒一想到她怎样吝惜地亲手倒出一点点沙拉油,就浑身长起了鸡皮疙瘩。他们休想在外边过一夜晚,除非他们老早就为这一越轨行为预备好一些无可反驳的正当理由。每星期日,三个学徒轮流由两个陪伴纪尧姆全家到圣勒教堂去望弥撒和参加晚祷。纪尧姆的两个女儿维吉妮小姐和奥古斯婷小姐很朴素地穿上花布衣裳,在母亲尖利的眼光监督下,各挽着一个艺徒的臂膀在前面走,后面跟着纪尧姆夫妇。受纪尧姆太太的影响,纪尧姆先生已习惯于拿着两本黑羊皮包装的厚厚的弥撒经书。二徒弟是没有薪水的。至于最年长的那个徒弟,由于他始终如一而且小心谨慎地干了十二年,已经初步掌握了店里的机密,可以得到八百法郎作为他艰苦劳动的报酬。有时在家庭的喜J夫节日,他还可以得到一些礼物。这些礼物只是由于出自纪尧姆太太干枯而皱瘪的手才有了价值,例如一些网眼钱袋,纪尧姆太太小心地在里面塞满了棉花,使钱袋上的镂空图案显现出来;又如一些式样很难看的背吊带;或者几双厚重的丝袜…,等等。也有时,不过次数很少,这位“首相”能够参与家庭的娱乐,如一起到乡下避暑,
①沙拉是一种冷餐菜。
②厚重的丝袜比较结实,说明纪尧姆太太讲求实惠。
或者等新戏上演了几个月以后,才下定决心租一个包厢,一齐去看巴黎早已无人过问的剧目。除此以外,传统的师徒间的尊卑界限,还在三个学徒和老呢绒商人之间极其严格地存在着,使学徒们觉得似乎偷一匹布比破坏这些例规更容易些。这种陋习在今天看来似乎很可笑,然而这些老派商店正是培养良好习俗和道德的学校。老板把徒弟当作养子,徒弟们的衣服是老板娘替他们收拾、缀补和翻新的。老板不仅仅在徒弟的德行和知识技能方面对他们的父母负责,如果一个徒弟病了,老板要象慈母般看护他;病势危急的时候,老板还不惜花费大量金钱来延请最著名的大夫为他医治。如果徒弟中有品性高尚而遭遇不幸的,这些老商人为爱惜自己培养起来的才能,会毫不踌躇地将他们女儿的终身幸福托付给他,而他们在很久以前便已将自己的财产信托给他了。纪尧姆就是这种老派人物之一,虽然他保存了这种人物的一切可笑之处,却也保存了这种人物的一切优点。因此他的大徒弟约瑟夫·勒巴,一个贫苦的孤儿,在纪尧姆心目中就是他的粗长女维吉妮未来的夫婿。然而约瑟夫一点也没有他师傅的那种“长幼有序”的思想,他的师傅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不会先嫁次女的,不幸的徒弟却一心一意地爱上了次女奥古斯婷小姐。要理解这分爱情为什么会秘密发展起来,必须进一步说明老呢绒商人的专制家庭的内部情况。
纪尧姆有两个女儿。长女维吉妮小姐长得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纪尧姆太太是本店老主人舍弗赖先生的女儿,她经常笔直地坐在柜台旁的长凳上,以致不止一次听见一些路人开玩笑地打赌说,她是用木桩插在那里的。她那瘦长睑上透露出一种笃信宗教的神情。她既无风韵,态度也毫不可亲,经常在她那近六十岁的头上戴着一顶式样永远不变的软帽,而且象寡妇的帽子一样垂着花边。街坊四邻都管她叫“看门的修女”。她话语简短,举动有点象打旗语的人那样急剧而不连贯。她那明亮得象猫眼的眼睛似乎因自己貌丑而怨恨所有的人。维吉妮小姐和她的妹妹一样在母亲的专制管教下长大,她已经二十八岁。她的青春减少了因和母亲相象而不时在睑上露出的那种俗气,然而母亲的严厉管教使她具备的两种美德,抵得过她的一切缺点:她温柔,很有耐心。奥古斯婷小姐刚刚十八岁,长得既不象父亲也不象母亲。有的女孩似乎与父母在生理上毫无联系,教人真要相信假正经的谚语听说“小孩是上帝给的”。奥古斯婷小姐就是这样的人。她身材矮小,说得更确切点:她长得娇小玲珑。她是一个文雅、天真的可爱的小东西。如果一个社交场中的老手批评她的缺点,最多不过是说她有些小家子气的动作,或者风度有点平庸,举止有些粗局促而已。她的沉默而娴静的睑上流露出一种不易捉摸的忧郁,那是所有过分软弱、不敢违抗母亲意志的年轻姑娘都有的。姊妹俩老是穿得很朴素,她们只能以保持高度的洁净来满足女子爱美的天性。这种洁净对她们非常适合,而且同闪闪发亮的柜台、一尘不染的货架(老仆人不容它们有尘土),以及她们周围一切的古朴气氛非常调和。生活在这种环境中,她们不得不从辛勤工作中去找寻幸福的因子。直到现在为止,她们使母亲非常满意,纪尧姆太太经常在暗中赞美两个女儿性格的完美。由此不难想象她们所受教育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