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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哪知愁未扫去,却又将一番新愁兜上心头。
细花的窗根下,木然凝坐着的青衫少女,柳眉微颦,香腮轻托,一双秋波,像是在凝注
着自己的一对纤纤弓足,又似乎已落入无边无际的一片冥思,她目光是深邃而美丽的,但却
远不如陶纯纯的灵幻而多姿,陶纯纯的眼波中,可以流露出一千种表情,却让你永远无法从
她眼睛的表情中测知她的心事,而这青衫少女的秋波虽然不变,却又永远笼罩着一重似轻似
浓、似幽似怨的薄雾,于是这层薄雾便也就将她心底的思潮一起掩住。
里面的厢房,门户紧闭,陶纯纯在里面做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柳鹤亭不止一次想开开
这扇紧闭着的门户,他站起身,又坐下去,只是又加满了自己杯中的酒,仰首一饮而尽。
于是他开始发觉,“酒”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在勾起你的万千愁思之后,却偏偏又
能使你将这万千愁思一起忘去。
他不知自己是否醉了,只知自己心中,已升起了一种飘忽、多彩、轻柔而美妙的云雾,
他的心,便也在这层云雾中飘飘升起,世上的每一种事,在这刹那间,都变得离他十分遥
远。所以他更尽一杯酒,他想要这层云雾更飘忽,更多彩,更美妙,他想要世上的每一件
事,离他更远。
西门鸥捋须把盏,纵谈着天下名山,武林胜事,英雄虽已老去,豪情却仍不减,但盛筵
虽欢,终有尽时,店家送上酒来,倒退着退出厅门,黄昏的灯光,映在那两个已被点中穴道
的银衫少女苍白的面靥上,西门鸥突地一皱浓眉,沉声道:“数十年来,经过老夫眼底之事
之物,尚无一件能令老夫束手无策、不知来历,柳老弟,你若放心得过,便将这少女二人,
交与老夫,百日之后,老夫再至此间与你相晤,那时老夫定可将此二人身中何毒、该怎样解
救,告诉于你,”
柳鹤亭皱眉沉吟半晌,忽地扬眉一笑道:“但凭前辈之意。”
西门鸥持须长笑道:“老夫一生,敬的是光明磊落的丈夫,爱的是绝世聪明的奇才,愚
蠢卑鄙之人,便是在老夫面前跪上三天三夜,老夫也不屑与他谈一言半语,但柳老弟,今日
你我萍水相交,便已倾心如故,老夫有一言相劝……”
青衫少女忽地站起身来,走到柳鹤亭身前,轻轻说道:“方才你说的那个剑法极高的
人,你可知道他现在何处?”
她说起话来,总是这般突兀,既不管别人在做什么,也不管别人在说什么,只要自己心
里想说,便毫不考虑他说出,道德规范,人情世故,她一概不懂,亦似根本未放在她眼中。
柳鹤亭扬眉笑道:“姑娘莫非是要找他么?”
青衫少女秋波凝注着柳鹤亭手中的一杯色泛青碧的烈酒,既不说“是”,亦不说
“否”。
柳鹤亭哈哈一笑,道:“那白衣人我虽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但似他这般人物,处于世
上,当真有如椎藏囊中,纵想隐藏自己行踪,亦是大不可能,姑娘你若想寻找于他,只怕再
也容易不过了。”
西门鸥“哼”了一声,推杯而起,瞪了他爱女两眼,忽地转身道:“酒已尽欢,老夫该
走了。”大步走去,抱起银衫少女的娇躯,放到仍在呆呆冥想着的青衫少女手中,又转身抱
起另一银衫少女,走出厅外,忽又驻足回身,朗声说道:“柳老弟,老夫生平唯有一自豪之
处,你可知道是什么?”
柳鹤亭手扶桌沿,踉跄立起,捋手道:“酒未饮完,你怎他说要走了。”忽地朗声大
笑:“我生平唯一不善之处,便是不会猜人家心事,你心里想什么,我是万万猜不着的。”
醉意酩酊,语气酩酊。
西门鸥轩眉笑道:“数十年来,西门世家,高手辈出,我却是最低的低手,生而不能为
第一高手,但能为第一低手,老夫亦算不虚此生了。”仰天长笑,转身而去。
柳鹤亭呆了一呆,脚下一个踉跄,冲出数步,忽地大笑道:“高极,高极,妙极,妙
极,西门兄,西门前辈,就凭你这句话,小弟就要和你干一杯……西门兄,你到哪里去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