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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纤细的手指在古钢琴的琴键上舞蹈了起来。许多音符如同获得了生命一样飘舞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大理石的地面光滑得可以映出人和钢琴的倒影,但是从感觉上来说,这里又形同一片废墟,如同古罗马的圆形竞技场一样的废墟。即便她弹奏着动听的琴曲,可是琴曲过于寂寞了。只要闭上眼睛,我就觉得自己是站在那个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古罗马竞技场的中心,除了已经毁坏的时间以外,周围再没有什么别的了。我确实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既不是时间,也不是空间,或者说这里不是我所知道的时间和空间构成的。它不是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未来。它不是现实,也不是非现实。我站在这里却失去了声音,只能思想,连动作也变得迟缓而麻木。我变得不真实了。只有琴声,只有那动听的琴声才提醒着我的存在。琴声使一切的荒谬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现在,你听到了琴声,来到了这个地方。请原谅,我原来以为会是另外一个人的。我希望见到的的是另外一个人。虽然你们非常相像。但只有你来到了这里,这样,我也只有把钥匙交给你。";金发少女说,";但在给你钥匙之前,我希望你能知道我是谁。";
她是谁呢?我想,钥匙又是什么呢?
";我叫普赛克。";金发少女的手指依次按动了三个琴键。三个音符跃动我的身边,一段小小的乐句。我叫普赛克。她随即凝视着我所在的方向,凝视着我,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彻底进入了我的意识里。我叫普赛克。(注:Psyche,希腊文里这个词有灵魂和蝴蝶的意思。希腊神话里有一个叫普赛克的美丽少女,是人类灵魂的化身。)
";我是捷克人,只有二十岁。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开始弹钢琴了,十几岁时,我来到了巴黎,在巴黎音乐学院学习钢琴专业,再后来,我就来到了这里,开始等待着某个人的出现。";普赛克极为缓慢,极为轻柔地说。柔顺的金色长发垂在胸前。";刚才也说过,我在等的不是你,是另外一个人。我在等我的恋人。你是中国人吧?";
是的。我想。
";他也是中国人,而且是一位才华出众的青年钢琴家。你虽然和他很像。但有一点完全不一样。他的手上有道疤痕。你没有。";
我抬起右手。疤痕?
";一个像烙印的疤痕。";
捷克少女站起身,向我走了过来。白色长裙拖着地面,裙边沙沙作响。她走到我的面前,把我的右手放在她的左手上,右手食指缓缓地在我手背上画了起来。状若闪电,反转的N,北欧文字母。她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皮肤,留下了她孤独的感触。就像她所弹奏的琴曲一样孤独。
书写完毕,捷克少女放开了我的手。除了那点感触以外,手背上再也没有留下什么。
";我等待的人并不是你,可是只有你来到了这里。";她说,";现在,我就把钥匙交给你。";
她的手上出现了一把匕首。怎么会出现匕首的呢?我想不明白,匕首是从哪里来的呢?她又为什么亮出匕首呢?我紧紧盯着那把匕首。匕首闪着寒光,锋利得似乎连光线都可切割开。
少女拿着匕首凝视了我一会,脸上出现了无比纯粹的微笑。
";记着我,我叫普赛克。";少女柔声说,";我死于一九六八年。";
说完,她挥刀切开了自己的喉咙。血喷溅了出来。她倒在了地上。
抱起少女身体的时候,她尚未完全死去。她的身体柔软温暖,那的确是身体,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那双清澈的湛蓝眼睛平静地看着我,仿佛在宽慰我一样。她的手指上沾着血,缓缓在我手背上书写着。状若闪电,反转的N,北欧文字母。她冰凉的手指划过了我的手背,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了她孤独的感触。生命,西格尔。西格尔,生命。
捷克少女还想开口说话,但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咽喉的切口鼓起一个个血泡。血流个不停,她的生命也在流逝。我把手遮在她的伤口上,拼命想止住血流,但无济于事。粘滑的血从我的指缝里汩汩淌出,她的白色长裙成为了血红色的长裙。那双湛蓝眼睛里的光彩暗淡了下去,身体僵硬起来。不久,她阖起眼睛,死了。
可是血仍然流个不停。血从她的喉咙流到我手上。她的血像岩浆一样滚烫,我的手背像被火烧一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