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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那年的小阳春,赵姬的祖父因涉入朝廷大案,阖族落罪,祖父父亲秋后问斩,余下的男子流放蛮夷之地,女子则沦为官妓娼婢。彼时年幼,母亲长姐拼劲全力将她与府里洒扫仆妇的幼女作换,保她性命与清白。然而终究逃不开命里劫数,躲开了为奴为娼的下场,照看她的仆妇去时候,她还是避不开牙婆的眼睛。所幸她生就一副好身段,阴差阳错入了教坊司的眼,最终得以留在内教坊。
幼时锦衣玉食的生活早已在她的记忆中淡去,但被母亲长姐救下后辗转的艰辛却随着年月在她的脑袋里刻下愈来愈深刻的印记,历久弥新。因了这一重经历,赵姬与内教坊的其他女孩儿不同。不到十岁,她的母亲长姐接连命赴黄泉,看着别家的小姑娘依偎在娘亲怀里,哥哥宠姐姐爱的模样,她很是歆羡。然而她生性恬静,即便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却极少崩溃恸哭,亦不记恨下令抄了她家的朝廷,只偶尔在心底一角暗自唾骂祖父的糊涂。
她只祈愿一个安定的生活,哪怕是在内教坊内,以姿色舞艺侍人,她亦心满意足。
但在内教坊,若要安身立命,不受欺凌,除却贵人相助,便只能拿出远超于众人的才华与技艺。赵姬不屑于趋炎附势之行,便只能拼尽全力磨炼自己的舞艺。
日子久了,她竟发觉舞之一字,看似枯燥,实则包含广阔境界,令她心驰神往。
若说青徽子的《江海凝光曲》是天下琴师趋之若鹜争相学之的至宝,那么舒窈长公主为此曲谱的舞便是舞者间。只可惜无论琴曲还是舞谱,如今鲜少有人得以窥见真迹。至于内教坊内排演的《江海凝光曲》,不过是数十年前薛后与前镇威侯夫人依照舒窈长公主的舞姿扒下的谱,曲调动作虽已与原曲相差无几,但终缺了个中韵味。
便是这缺少的一截,让她难以真正练成《江海凝光曲》。
此番答应太常寺少卿为镇威侯夫人作幌子,替其打点献舞事宜,不仅因为褚遂官居正三品,是她开罪不得的大人物,更因为褚遂告诉她,穆清手中有《江海凝光曲》的舞谱,真真正正出自舒窈长公主之手的舞谱。
赵姬想亲眼见一见那份舞谱。
但她亦极是疑惑,从前不曾听闻世间除却舒窈长公主有第二人练成《江海凝光曲》,此一回,镇威侯夫人当真能够在短短三日内练成《江海凝光曲》吗?
见到穆清的那一刻,她心底的疑虑尽消。
习舞之人,对身段气韵的敏感远超常人。穆清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周身便沉淀了一股子难以言明的气韵,动静行止之间,仿若全身各处都在吐息提沉,连着那厚重的宽袍广袖亦似带了生机。
赵姬从穆清倾国的脸上找不出一丝丝媚态,却在她的身韵之中窥见了传闻中的风流媚骨。
这样的身段气韵,如何练不成《江海凝光曲》?
然而就在几日后,她发觉,练成《江海凝光曲》,所需的不仅仅是身韵技巧,更需对琴曲的感知和发自心底的坚韧。
那日在相辉楼上,穆清舞姿绰约,眉目传神,赵姬目不转睛地看着穆清跳完了四节《江海凝光曲》,忽而便觉得自己这辈子估摸着再也练不成此舞了。
太难了。
剑舞本就讲求身韵中的凌厉之风,她尚有把握能掌控手中的双剑。但换了下阕的飘逸婆娑的长绸之后,穆清周身的气势分毫不减,于长绸的柔弱中显出一分清越超脱之气,灵气迫人。
若非舞者自身心性如此,又如何能达此境界?
毕生所求被穆清短短的四节舞蹈终止,赵姬郁郁了两日。但思来想去之后,她忽然又想通了。《江海凝光曲》的精髓,不同的舞者为何一定要有相同的表达呢?穆清是郡王之女,是和亲公主,是侯府夫人,长于钟鸣鼎食之家,周身浸润出的气质自是她这种卑微舞姬无法比拟的,她也无法练就穆清的淡然灵动。但是她有独属于她自己的恬淡静好。
那么,她是否有可能练成她赵姬自己的《江海凝光曲》呢?
赵姬向教坊使告了假,带了乐试时特意为穆清制成的舞衣,匆匆跑到百宁坊镇威侯府前,向门房递上了帖子。
正好赶在穆清与宋修远出行的前一刻。
宋修远站于天井中,抬首望了眼天色,朝穆清问道:“赵姬?”
“内教坊的舞痴,前次献舞之时助我良多。”穆清笑着回道。
宋修远见穆清面上并无拒绝之意,心中了然,开口道:“我去瞧瞧给祖母备下的寿礼是否齐全。夫人倒时直接来寻我便可。”
赵姬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