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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小鸡啄米一般迷糊犯困,外头脚步乱响,几个人抬着藤床把薛思抬回院子。春娘忙开门,无须引路,他们脱靴的脱靴,揩脸的揩脸,将一身酒气的薛思安置在榻上,样样有条不紊。春娘站在一旁根本插不进手,果然如阿宽所言,值夜小厮训练有素。
待众人退去,她端着小烛台,轻手轻脚往熏炉内又添了一块安息香。环顾诸事俱妥,给薛思掖了掖被角,打算回自己屋里抓紧时间再睡一两个时辰。
大约美人的手比小厮的手更滑腻柔软些,醉酒后的薛思尽管没睁眼,一下子就凭着本能从触感上分辨出这是个美人。他酒后身燥口干,翻身踢开被子,仍不忘就势抓住那手,口齿不清地调戏一番:“美人……陪……再陪一杯……”
三拽两扯,薛思就把春娘揽进了怀里。
摸了一把,甚是香软。他满意地搂着美人醉生梦死去了。
“薛哥哥?”春娘半截身子还拖在床下,胳膊又被薛思压着动弹不得,她小声唤了一句。薛思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喉中哼哼几声,把怀中美人又搂紧些。
春娘的身子扭麻花似的别着劲。她抽不出手来,只得慢慢蹬掉绣鞋,整个躺到薛思身边,一点一点往上拉被子,折腾了许久,才把两个人都盖严实。
第二天早晨,阿宽、阿衣、阿解、阿带四婢进屋伺候梳洗的时候,发现郎主的寝室里睡着两个人。春娘蜷在薛思怀中,睡相恬然安逸。薛思一手搭在她腰里,一手撑着脑袋,半睁眼睛看她,似乎已经看了许久了。
“郎主,您醒了?今天早上传的菜单子是……”阿宽照旧来报早餐名目。
“嘘。”薛思比划着口型止住她。他醒了不假,可是柳春娘还没醒。让她多睡一会儿吧,薛思看着春娘紧攥他衣裳的手,没舍得掰开。
阿宽捂嘴笑了,递给薛思湿手巾擦脸,又递清泉水去酒气。简单忙完,推开半扇窗户透着气,四婢心照不宣,扭头就往外走。
她们这些小动静和关门的声响唤醒了春娘的浅梦。她睁开眼,满屋子沉闷的安息香还未散去。只听见夫君在耳边问:“懒猫,睡得好吗?”
懒猫?春娘一激灵,惰是大忌,她忙揉眼去找漏更,瞥来看去,这屋里没有。薛思笑着掠开她腮上的碎发,说:“不碍事,没到中午。起么?还是陪哥哥再眯两三刻?”
“陪……”春娘顺从地往被子里躲了躲。
薛思正抚她的头发,春娘想起要撵人的那些事务,一桩一件朝薛思交待:“薛哥哥,昨夜我打发了三个不称职的婢女。还有,在院中捡漏捡了个宝贝。”
“哦?什么宝贝?”薛思笑问。
“给花猫喂食的小碗,我拿起来掌过了,是件魏晋古物。”春娘歉意地说:“本想凑齐一套,可惜别的都被糟蹋残缺,只剩猫食碗品相尚好。”
“柳春娘,你连猫吃饭的破碗都不放过啊?不怕花猫记恨你?”薛思捏着她的手,仔细察看一番,没有猫爪挠痕。抢猫食,猫可不管美人肤如凝脂,俩爪子挠下来,那就是十道血印。他检查完毕,放下心来,问春娘撵走了哪三人。
猫会记仇,人也会记仇的。撵人这事,在合欢院里还是头一遭。
春娘详细地汇报:“风姬、月姬和花姬。她们当差办事不力,赠钱打发走再换新的。薛哥哥,我会好好料理这院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今日便为你再挑新婢,补上三姬的缺。”
“……柳春娘。”薛思一瞬惊异,连黜三姬,还是他最得意的三个美人……他念头转了转,指尖勾起春娘的下巴,问:“如果新美人不称我意呢?你还把这三人重新纳回来?”
“薛哥哥,买古玩,机缘不对,或有千金难求之时。买婢女,一只猫食碗足抵十婢身价。我会多挑几个伶俐懂事的婢子,您放心吧。”春娘小声说:“而且,明明是您允了的,您教我一个姬妾都不要留嘛。”
薛思点点头,的确教过那样的话。学的挺快……照这样,半年就能选婿嫁出去了。只不过,别撵走哥哥的美人啊!他正色告诉春娘:“她们得留下来当差,你不知道三姬所司何事吧?”
“嗯,但三姬能够胜任的事,新婢加以教导,同样也能胜任。她们年纪大了,也该早早放出府去,我们能另换新婢,她们不能耽误青春。”春娘不愿留,她在琢磨要不要拿朱熹的大道理同夫君讲一讲,劝诫几句“奴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之类的话。
“甚好。”薛思笑得有点邪恶:“撵走她们,你来补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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