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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的草包?我的眼睛亮,我的人头熟,到处不会吃亏。喔,还有,”他又极郑重地说:“我决不会拿师父的幌子去骗人。骗人的花样多得很,如果你不相信,那么我此刻就跟你发誓,我从此不再替人诊病。否则你唾我的脸。”
经他说得如此恳切,宋邑怎能不信?赶紧拦阻着他:“万万不可如此!你得师父的亲传,该仰体师父救人济世的但心,尽力而为。”
“也就是为此!”朱文忽又变得老气横秋了,“否则谁高兴一天到晚跟愁眉苦脸的病人打交道。”
“只是——”宋邑又说,“再不可在病家头上弄钱了。”
那也不能一概而论,朱文在心里说。有些病家还有怪脾气,非要多花钱,心里才安逸,如说看病不要钱,就仿佛医士没有尽力,甚至还以为受了侮辱。这些奥妙,宋邑不懂,也就不必再说,只是点头表示受教。
宋邑对他的态度,相当满意。叫家人为朱文安排午饭,把替淳于意准备的烧肉、炙鱼都搬了出来供他享用。朱文看看话已说到尽头,错也罢、对也罢,反正事已如此,索性天涯海角去闯荡一番也好。这样想着,愁怀一放,胃口大开,且饱餐了再说。
趁他这狼吞虎咽的一刻,宋邑回到淳于意那里,把朱文谈话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想不到朱文是如此爽朗明达的态度,倒显得做师父的气量太狭,容不下人。淳于意心里很不是味,怔怔地望着宋邑,不知该作何表示。
就这时,听得窗外的声音:“师父,我走了。多谢你老人家多年教养之恩。等我闯出了一番事业,再来报答。”
是朱文的声音,那么平静、那样飘忽,但也是那样坚决,就仿佛无意中听见有人在神前自誓没有无端去打扰他的道理。
高大的身影一闪,跪在庭中自陈已毕的朱文,已经起身离去,大踏步地,显得十分洒脱豪迈。
宋邑从淳于意的痛苦的脸色中,突然得到了启示,一跃而起,往外冲了出去——显然的,他是要留住朱文。
“你干什么?”身后有喝止的声音。
宋邑站住了脚,回脸来看老师,脸上不仅是痛苦,还有怨恨和鄙薄,似及那种难以形容的,受了打击想还手的神气。
“你看见了,他是如此对待我!六年的感情,说丢下就丢下,一点都不用顾惜。你、我,怕都办不到吧?”
忠厚老实的宋邑,始而愕然,继而恍然。原来老师心里和嘴里是两回事,嘴里把朱文骂得那么凶,其实心里舍不得他。唉!他叹口无声的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且赶紧把朱文找了回来吧!
但是,他还没有明白,对朱文爱怨各半的淳于意,这时把那一半的爱也化做恨了。他坚决地阻止宋邑,不要去找朱文,并且发誓,从此以后不要看到这个不成材的下流胚。
宋邑无奈,只好想出些话来百般劝慰,而淳于意始终悒郁不欢,天气又热,这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可真是难挨。第二天一早,淳于意一个人凄凄凉凉回阳虚去了。
03
到家是八月初,新凉天气,风光渐佳,而淳于意却无心领略。
不知何时起始,他的脾气变得很暴躁了。敲门敲到第二追还不见动静,马上就要冒火,正这时候,门内有了回音。
“是谁啊?”是水边柳下春驾砖的那种声音,娇而脆,仿佛摔在地上能断成好几截似的。
听这声音,淳于意的火气,立即消失得无形无踪,显现了自离临淄以来第一次才有的笑容,提高了声音答道:“是我。缇萦,快开门!”
开门出来的缇萦,仍然是他想象中那样,羊脂玉般的脸上,嵌着一张淡红色的小嘴和两粒黑亮亮的眼珠,头发似乎刚刚膏沐过,挽着松松的一个高髻,散发着幽幽的香味。
“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家了?不是说要在宋二哥那里住上三个月吗?”缇萦张大着眼,惊喜交集地问,一面从她父亲手里去接药囊。
“你高不高兴?”
“嗯!”缇萦重重地点着头,又深深看了一眼,“爹,你瘦了!”
“是吗?”淳于意摸着女儿的脸,“你倒像是胖了些。”
“睡得沉,吃得香,自然该胖罗。只别大胖,咦,”她忽然诧异地四面看看,“阿文呢?”
就这一问,问得人似乎遍体生寒。做父亲的沉着脸不响。
“爹——”
“去唤卫媪来帮着搬行李。”淳于意这样说了,转身向车旁走去。
缇萦是极孝顺的,一看这情形,不知出了什么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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