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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是幾聲滋滋響,似漏出的電流,沒有實質性的內容。幾秒後,方出來一個嗓音嘶啞的男聲:「老趙,是興寶路5555弄305號102室的老趙嗎?」
那頭的人沉默了一下,而後冷漠「嗯」了聲:「你說。」
確認身份後,男聲變得雄渾了幾分,似在立威:「老趙,你上個禮拜沒有把東西拆掉,今天我和居委、物業又上了一次門,把法律文書放在你家裝修工人那裡了。你今天下午有空的話,到我這來簽個字。」
最後那個命令式語氣讓那頭的人再次沉默。這次沉默的時間有點久,因為組織了一段較長的話:「我現在和你把話說清楚,我不想再跟你為這個破事繼續糾纏下去。你非要搞我的話,儘管去動員樓上的人,以物權法,相鄰關係起訴我。我只接受法院到我家裡來強拆,不接受任何調解好伐。」
「老趙,我沒有在跟你講調解,你搭的這個東西屬於違法搭建當中的違法構築物……」
「我不管你怎麼定性,你拿到法院的強拆令再說。」
「喂,餵老趙?」
錄音戛然而止。
刁民。
整段聽完後,唐秋水腦中第一時間跳出來的是這個詞,這個梁渠常掛在嘴邊的詞。
她嚇了一跳,對這樣的自己感到陌生。她向來不喜歡聽梁渠用這個詞,可此時的她,竟也先入為主地用這兩個字給錄音里這位素不相識的「老趙」定了性。
還好它只存在於頭腦中,是意思表示的胚胎,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個危險的想法折斷,碾碎,扔進回收站,警告自己下不為例。
錄音過於簡單片面,難以窺見全貌,肖雲誼遂從頭開始介紹起這個案子。
「今年四月初,有居民到居委會投訴,稱小區裡有人違法搭建。居委當天就把這件事上報街道,街道的城管執法人員立刻聯繫小區物業經理,請他查詢該業主的身份信息……」
相對人名叫趙巷,是涉事小區協和家園的一名業主,住在底層一樓。未取得建設規劃許可,擅自在天井違法搭建。
案發後,執法人員先與趙巷就搭建情況進行了一次口頭溝通,希望其儘快自行拆除,趙巷當時表示同意。
誰料一周後,居委會再次接到了居民投訴。執法人員來到現場複查,發現趙巷根本沒有信守承諾,甚至還讓裝修工人給違建安裝玻璃。
「執法人員進行了現場勘驗,趙巷搭建的這個構築物為鋼質框架玻璃結構,東西北三側分別固定在樓房牆體上,確認是違法構築物……」
「構築物?s?……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唐秋水第一次接觸拆違的案子,肖雲誼的這些用詞讓她雲裡霧裡,完全想像不出這是個什麼樣的建築。
她這個問句並未真正問出口,只是在暗自揣摩。可梁渠像是在她腦袋裡裝了監控似的,趁著肖雲誼喝水的間隙,開口指點迷津:「俗稱陽光房、雨蓬,裝個洗手池可以洗手洗菜的那種,可以視為生活功能空間的延伸。」
「哦——」他列出的這幾個具體物象讓唐秋水立刻露出一抹豁然的笑。
肖雲誼將對面二人的互動盡收眼底,不著痕跡地笑了下,說:「看來唐同學的實踐經驗還是不太足啊。」
突然被cue,唐秋水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後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她不傻,這句話里的輕視和嘲弄意味不要太明顯。
是,昨日她口不擇言在先,說什麼實踐是最好的老師。可肖雲誼當場表現得心無芥蒂,甚至一直到這話說出之前,他都保持著翩翩風度,現在卻又抓住機會舊事重提,這操作有點兒像刑法中的事後防衛——
不法侵害結束之後,防衛人對著不再有侵害能力的侵害人狠踹一腳。這一腳,主觀心態是故意。
唐秋水半晌不說話,僵若入定僧。
不知情的局外人梁渠看出了些端倪,笑了下,主動攬責:「我的問題。之前一直讓小唐專注於文書工作,沒有多帶她去居委街道那邊走一走,所以她這方面的經驗是有些欠缺。」
啊……滴水不漏的解圍。
如釋重負之餘,唐秋水的心莫名觸動。她這才意識到,她根本不用這麼緊張害怕的,因為她不是一個人在這裡啊。
雖然一起出外勤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梁渠從來都不會在這種場合讓她侷促為難。他既不會邀功,也不會甩鍋,更不會責備,會用妥當的語言自如地應對各種突發情境。
即便她真的有錯,那也得等回去,進他辦公室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