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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来一些带鱼。八十年代中期还有一次,竟然运回了价格昂贵的鲳鱼。那时还很少听说什么冰箱冰柜,因此生鲜猪肉一般过年天冷的时候才会有,物资运来以后,往往是先按记账方式分发,等节过了以后才挨个收钱。每当当地老百姓看到铁Z局发放物资时的热闹情景,无不嫉妒得要死。
一九七六年,随着大刮“批邓”风,国民经济又开始下滑,特别是交通运输不畅。体现在老百姓那里,就是物资供应极度紧张。一九七六年元旦,太谷县街上竟然没有一处卖肉的。除夕下午,我的父亲和几个工人在街上转了一大圈,(奇*书*网…整*理*提*供)无功而返。想着过元旦家里却没有一丁点肉,不禁心急如焚。其他几个工人郁闷地回家去了,我的父亲不甘心,又来到处机关院内。一走进处机关大院,就发现一大群人围在一辆解放汽车旁,人声鼎沸。原来,供应段刚刚从外地运回了一车猪头。我父亲一看人太多挤不进去,就对卖猪头的工友任××大喊一声:“老任,帮我留个猪头!肥一点的!”任师傅是父亲的老相识,听到以后就从车上挑了一个大猪头,放在自己柜台下面,等到人散去了,我父亲才拿回家。
一回到家里,正看到我的母亲坐在家里发愁:快过节了,什么食品都没有。此时一见父亲提着那一个猪头回来了,顿时非常兴奋,一家人算是过了一个有肉的元旦。
到了一九七六年春节,我父亲为了买上定量的二斤豆腐,从早上四点排队一直排到下午才买到,把豆腐放回家,又排队买肉……买回的都是瘦肉,因为肥肉都被“走后门”的人买回去了。有人肯定会惊奇地问:卖给你瘦肉还不好?我就喜欢吃瘦肉啊!不过,那时的人们既缺肉、又缺油,喜欢买肥肉解馋或者炼油,跟今天的情形恰好相反。那些卖肉的、卖豆腐的,简直成了上帝,不管你是大学教授还是工程师,人人都得向他们陪笑脸以巴望能弄点肥肉解馋——然而这些人非常懂得如何把自己手中的权力最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恶劣的服务态度让人难以忍受。文革时期随着物资的长期短缺,“走后门”之风愈演愈烈,后来发展到“不正之风”,又发展到今天的腐败。如今父亲回忆起这段历史,吃惊地说:“人的适应性可真强,当时那么苦的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现在想想都后怕,当时就为了吃上一口肉,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劲头排十几个小时的队?”
尽管有人说文革是为了“整腐败分子、特权阶级”,但实际上那个时代照样有腐败分子、特权阶级,而且为数不少。虽然从今天的标准来衡量,他们的生活水平不能与今日腐败分子、特权阶级同日而语,但是与当时的普通工人相比,干部们的生活就是强得多。那时的白糖异常紧俏,平时根本就见不到,一般人只能以糖精代替。然而,我的父亲就曾亲眼见到,单位头头们家里的白糖放得时间太久而变质,竟然被白白扔掉。此外,头头家里还有不少上海产的巧克力奶糖、麦乳精、名烟名酒等等,这在普通工人家里是根本见不到的。
不仅是物质生活,精神生活也非常短缺,一段时间里,全国一度“八亿人民八部戏”,虽然有些夸张,但基本上见不到什么文艺作品倒是真的。即便偶尔有几部文艺作品,也是硬套“文革”公式,贯穿“两条路线斗争”,无论是描写大庆油田的,描写南京长江大桥建设的,还是描写农村的,除了环境变变,情节、人物基本上没什么变化。我在上大学时候,买了学校处理的图书馆藏的几本书,其他几本名字忘记了,只记得其中有一本叫《南京长江大桥》。这几本书尽管描写的事情不同,但里面的人物和情节却是一样公式化:一个存在糊涂认识的老革命,一般担任正职;一个苦大仇深的造反派,虽然不担任很高职务,但革命路线站的稳,在工人或农民里威望很高,一呼百应;一个走资派或者阶级敌人,一般担任副职,副总指挥、副厂长之类角色,总是搞破坏,甚至执着到了冒着生命危险搞破坏的变态程度;一个头脑简单的革命群众,特别容易被坏人蒙蔽,被教育后又幡然悔悟,又变成特别坚强的革命战士。这类“文艺作品”情节大体相似:阶级斗争特别复杂,坏人隐藏很深,除了火眼金睛的造反派以外谁也识不破,造反派觉得困难时都在半夜学毛著,学着学着豁然开朗,于是往往站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窗外万家灯火”。结局千篇一律:坏人想尽办法破坏,最后狗急跳墙,结果被造反派带领革命群众抓个现行;老革命受到教育,头脑简单的群众获得成长。人物也没有个性,只有“好”与“坏”的面具和标签。
《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 第五章 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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