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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人明一早就走,我照您的吩嘱,包了一块端砚,四袋芽茶,十二道镇和宣纸。您看,还要不要送些银两做赆仪。听说黄大人全靠俸禄过日子,进京七、八年了,家眷如今还在海南……”
李氏就摆了摆手:“黄大人不比其他人,性子有些狷介,你照我的吩咐行事就是了!”
汪妈妈屈膝行礼,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沈穆清看着母亲要开始处理家务事了,就笑着起身告辞。
李氏知道闵先生的课是每天早上巳初,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橙香忙去西次间看了落地的大钟,回来禀道:“巳初还差两刻钟。”
李氏忙道,“那快去,小心去迟了,总是不好。”说完,又吩咐李妈妈,“你送了姑娘去闵先生那里。”
李妈妈是李氏身边另一个管事妈妈,虽没汪妈妈那样得李氏的信任,但也算得上是李氏身边受宠的人了。
李妈妈笑着应了,橙香去取了沈穆清的披风服侍沈穆清披上,田妈妈见了,也机灵地抱了大舍起身告辞。李氏就嘱咐了田妈妈几句“小心服侍哥儿”之类的话,沈穆清在前,大舍在后,两拔人就鱼贯着出了李氏的正房。
他们沿着抄手游廊到了穿堂,绕过了穿堂正中的紫檩雕牙三阳开泰的插屏,迎面是五间歇山顶的敞厅,敞厅的横楣上挂着“朝熙堂”三个斗大的鎏金黑漆匾额。匾额下面是架八扇的紫檩边嵌鸡翅木象牙山水屏风,左右偏厅由靠着粉墙放着一溜太师椅,显得宽敞而疏朗。
出了敞厅,外面是个大院子,左右各种了一株合抱粗的参天大树,正面是座双檐滴水垂花门。出了垂花门,他们一个朝东,一个朝西,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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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清上课的地方叫做“静顺斋”。是幢三间的正屋,遍植翠竹,原是沈箴在内院的书房。闵先生来坐馆后,沈箴让人开了一个角门,又亲自提了一个“贞静柔顺”的匾额,把它赏给了沈穆清做读书之用。
静顺斋中堂挂着张孔夫子的画像,右联写着“近知近仁近勇”,左联写着“希贤希圣希天”。画像下一张鼓牙西番花纹的黑漆四方桌,放着笔墨纸砚和两垒书。方桌左右各放一张黑漆云石心太师椅,椅下放着蹋脚。
那是闵先生讲课的地方。
西次间是靠墙摆着书架,满满都是书。
东次间和堂屋中间放着张四扇的寒梅凌放的堆纱画屏风,屏风后面一张黑漆书案,案上放着文房四宝,案后一张太师椅,放着大红色妆花缎坐垫。那里是沈穆清听课的地方。
她们到的时候,闵先生还没有来。
沈穆清在锦绣的服侍下脱了披风,坐到了堆纱画屏风后面书案前的太师椅上,落梅望了望东次间临窗大炕条几上的自鸣钟:“姑娘,巳时还差一刻钟!”
既然时间还早,沈穆清拿起了书案上的《论语》,开始复习这几天所讲的内容。
说起来,这位闵先生还真是个非常有个性的人。
他单名一个“峦”,字别山,出身于那个在本朝出了二十四位举人,十七位进士,六位解元,两位探花,一位榜眼,两位状元的舟山闵氏——据说,他们家的祠堂前的牌坊延绵几十里,是浙江一景。
到了沈家后,闵先生从《三字经》开始给沈穆清启蒙,按照沈箴的要求给她讲《妇诫》、《女训》、《女内训》、《孝经》,除了《三字经》和《教孝》他曾经引经据典地给她好好地讲了讲,那《妇诫》、《女训》、《女内训》却只是照本宣科地读了一遍。反而常常不务正业,借着指点沈穆清写字的机会找沈箴讨沈家历代收藏名家画作让沈穆清临摩,告诉她画画。其中他又最是推崇扬补之的梅花,而沈穆清却独爱边鸾徐熙之流的牡丹,闵先生看了,也不勉强,总是笑沈穆清:“终是大官富贵之家,爱热闹……”
又教沈穆清音律。先教琴,沈穆清很认真地学,但始终无法把宫商角徽羽与哆来咪发嗦联系起来,闵先生越讲她越糊涂;闵先生无奈,换教萧。她人小,肺活量不够,呜呜咽咽,找不到调,听了让人难受;又换琵琶,几年下来,现在弹几曲小调是不成问题了。
他还教沈穆清唱小曲,这个沈穆清最感兴趣,可没教两天,就被李氏知道了,当然也就没有了下文。
这其中,最让闵先生满意的,就是沈穆清的字了。
规矩端正,大小有法,错落有致,清雅秀丽中透着瘦健俊美,闵先生赞了又赞,有一次还特意拿给沈箴看。
沈箴颇为惊讶:“只是练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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