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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明亮的阳光将院内一带发暗的墙壁镀上一层金边时,我披了件薄绵暗花素纹长衫,登上了马车。
宇文清的人早就走得光了,随行的人,只剩了林翌和达安木。
达安木驾着车,林翌也不敢单独伴我坐于车厢,只在车架的位置和达安木并排乘着。
那车厢虽然暗旧,空间却不小,以往一直有宇文清和李婶相伴着,倒也不觉空旷,此时我一人坐着,对着幽暗的四壁,连心都荒凉起来。
一时出了渔村,沿了乡村的崎岖小路小心走了一段,终于走上了大道。
“公主,我们向北一路行去,可以到达沧西官道,从官道回京,就快多了。”
林翌久久听不见我说话,大约不太放心,找了话在外回禀着。因逃离瑞都不得不避开官兵耳目,一路俱不敢走官道,绕村窜镇,多走了不少时日,如今回去已没有顾忌,自然可以走官道了。
向北行是沧西官道,那么向南行呢?
“向南行多久,会是沧江?”我迟疑着问。
“顶多半个时辰,应该到了吧?”林翌顿了一顿,又道:“宇文公子此时应该已经上了船了吧?”
“我们……到沧江边看看吧。”我挺直了脊背,心跳时快时慢,将我的情绪冲击得乱七八糟,终于还是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这才长长吐了口气,强调了一遍:“只是看看。”
只是看看,看看他曾经经过的地方,最好能看到他的船,远远感受他的离去。
以我和他的身份,这恐怕会是我最后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存在了。
这时候,我忽然有些明白宇文清为什么会求我送他到沧江边了。
245。诀情篇:第二十三章 暮帆零落箭弩张(一)
他并不是怕安亦辰的追杀,从这一路的精密布署和实际收效来看,他的计划,十分成功。
他不需要我自以为是的保护,他只是要我在他身边,静静地感受我的存在,哪怕对他冷颜相对,恶语相加。
当相互拥有已成为一种奢望,那么,能多看对方一眼,能多片刻的相处也是好的。
哪怕隔了厚厚的墙壁,阴霾的雾气,深沉的黑夜,哪怕不得不掩饰自己最真实最本原的感情,只要此刻,能用心灵深处最敏锐的触觉,去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就是一种幸福。
虽然这种幸福,可能会以日后无数个夜晚的相思和哀伤为代价,但只在那片刻,面对明知有毒的罂粟,我们甘之如饴,欲舍不能。
安达木和林翌对视着,犹豫了好久,终于什么也没说,掉转马头,径奔向江涛阵阵传来的地方。
后来的好多年,我一直在想着,如果那一天,我不是那么冲动地去了江边,我的生活,会不会依然回复到原来的幸福悠闲?安亦辰,会不会容忍住我这次逾矩的举动?我们的后来,还会不会发展到那么糟,那么糟……
江边,白日青渚,碧云零落,一行鸿雁在惊涛拍岸中渐行渐远,没入天际。
小小野渡,却泊了六艘船。这些看似寻常的渔船一下子聚了六条在这不引人注意的小小渡口,就显得诡异了。我甚至感觉得出,那密密船舱中隐隐透出的杀机来。
船已解了缰绳,自由泊在岸边,似正要准备离去。正中的那条船,则已缓缓向江中划去,却有一个淡白色的人影正立于船弦,只向岸边凝望。
风过袍袖,猎猎拂动,衣带更是凌乱舞于空中,更显得如玉立的身形僵死如石。
猛然间,他身体晃了一下,将手搭于额际,眯起眼向延向江边的大道凝望。
我知道他看到我的马车了。
车轱辘飞快地转着,我给颠得五脏六腑俱都纠结住,却还在催着驾车的达安木:“快一点!”
黑赫国以放牧为主,勇士们无不是骑马驯马的好手,让达安木这样的好手驾平常的中原马匹,已算是委屈他了。
江渚边,我跳下马车,冲下了岸,冲上了渡口那静静伸向江面的木制挑台。
宇文清所在的船只立刻顿了下来,在水中无力地左右摆动,而宇文清静静立于船弦,正深深,深深地望着我。
曾经那样云淡风轻的少年,几时成了如颜远风那样满怀寂寞忧伤的男子!
那对漆黑的瞳仁,隐忍着的苦楚和落拓,那般清晰地被阳光折射到我的眼中。
“我……我来送你……”走到挑台的尽头,我止住自己踉跄的身子,一遍又一遍压下喉中哽住的气团,凝神着那双阳光下宛若透明的瞳仁,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