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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雀
文艺队的李书生,你别看他年龄不大,已经进来“喝”了三年了。在看守所和监狱里,对于年龄小的孩子,叫做“童蛋子儿”,简称“蛋子儿”,再简称“子儿”。这“子儿”生得大头大眼,宽肩胖腰粗腿,一身黑皮肤。问起他为啥进来?他说:“人家把牛牵走了,我去拔了个撅儿!”原来他因为打架,以涉嫌故意伤害罪被送进看守所。如果仅仅是这一场事儿,就是判下来,也不过三二年的事。他被关在十七号,跟号长当“马仔”。那一天,号长听见隔壁十八号风场上扑扑腾腾,知道又在修理人,就让“子儿”去看看咋回事。“子儿”以送工具为名,到了十八号风场上一看,一个叫“大金牙”的家伙,呲着像啮齿动物一样的俩门牙,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这货装死狗哩!”“子儿”说着上去踢了两脚。一群打手们见打死了“大金牙”,正没奈何处;又知道“子儿”未成年,“天塌压大家;过河有矬子”,于是就都把责任往“子儿”头上推。一口咬定,“子儿”吭吭地往大金牙胸口上踢了两脚。
法庭上,法官问:“你咋知道人已经死了?有什么证据?你踢的两脚都是致命处;你不踢这两脚,到医院也许就能抢救过来。”判决书下来,法庭以“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判处“子儿”无期徒刑。“子儿”那年只有十七岁。按刑法,未成年人可以从轻处理。可是他父亲为了让他参军,托人将他的年龄改成十八岁;这时又忙着托人将年龄改回来。法院以”伪证罪”判处他父亲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三年。这样一来,把父亲也连累了。
“子儿”到了入监教育队时,文艺队正在挑人。刘队长见他有初中文化,人也机灵,就把他留下了。人在逆境之中,为了争取稍微好一点的境遇,往往会释放超常的能量。半年时间,“子儿”不仅掌握了一些乐理知识,还学会了演奏萨克斯。刘队长见他年龄小,刑期长,有意培养他,送他参加省监狱管理局举办的业务培训班。回来后,俨然成了队里的“文艺骨干”。晚饭后在走廊上散步,“子儿”也端着架子,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装出一副“青年老喝家儿”的样子,摆来摆去。
在监狱里,一切都要自理。洗衣还好说,拆洗被褥就把他难为得掉泪。掉泪归掉泪,活儿还得自己干。有看笑话的,也有帮他的。生产任务来了,定额下得一个成年壮汉完成都吃力,“子儿”自然是完不成。挨了训斥之后,少不了又是抹眼泪。可是人就怕发狠。“子儿”咬咬牙,白天黑夜连轴转,总得把活干完。空闲时,他常常看着院子里的麻雀发呆。麻雀是监狱里数量最多的鸟。对于这种灰不溜丢,吱吱喳喳的小鸟,他怀有一种特殊的好感。他喜欢麻雀蹦蹦跳跳,永不安分的天性。
有一天,他随文艺队“出工”,就是到文化广场的舞台上练习乐器。省局十月份要举行文艺汇演,文艺队正在抓紧排练。这天练的是“民歌联奏”。“子儿”拿着萨克斯,随着乐队正在吹奏“太阳下去明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地开……”忽然头顶上索索地掉下来一团东西,草叶子落了一头。那团东西落地后,居然一跳一跳的。“子儿”扑上去捉住一看,竟是一只小麻雀!只见它黑眼睛,细脖梗,一口大黄嘴岔儿;尾、翅、背羽已经长出,此时正蜷缩在他手里瑟瑟发抖。乐队的演奏戛然而止,大伙围上前来看热闹。单簧管说:“这黄嘴岔儿已经大了,怕喂不活。”小号说:“喂活了也喂不熟,翅膀一硬就‘出飞儿’了”。宝贝说:“这黄嘴岔儿,是在窝里饿急了。站到窝口等老雀回来喂食,不小心掉下来。”电子琴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黄嘴岔儿专找黄嘴岔儿!”“子儿”听出这话里有话,立刻双眼圆睁,大喝一声:“关B!”众人都笑起来。
“子儿”把小雀装进兜里,用大头针把兜口别住,无心再练萨克斯,悄悄溜到草地上捉起蚂蚱来。一会儿功夫,就用狗尾巴草穿了一串儿。溜回到舞台上,把小雀掏出来,掐去蚂蚱的翅膀和大腿,放在小雀的嘴边上一碰,小雀唧唧叫着张开了黄嘴岔儿!“子儿”把蚂蚱顺着雀口一放,小雀伸长脖子就咽了下去,马上又大张开嘴巴要食。喂饱了,“子儿”把手指头伸到水龙头上,沾了水,滴进黄嘴岔里。小雀吃饱喝足,卧在他手心里动也不动。“子儿”摸着小雀的头,说:“黄嘴岔儿,黄嘴岔儿,我回不去家,你也回不去家,咱俩做一对好朋友吧。”
“子儿”把小雀窝,安在床下的塑料桶内。很快,小雀翅膀上的飞羽长出来了。早晨一听见“子儿”的口哨声,就会从桶里飞出来,在监舍内飞来飞去地锻炼翅膀。早餐时,“子儿”拿出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