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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后悔。年头上游击队编入红军,我木匠爷爷以他手艺人的精明偷偷地做了一件为宗旨为纪律所不容的事:他私吞了游击队打地主抢夺来的百十块龙头大洋安排我的聋奶奶领着一对小儿女搬进了南通城,从而为家庭的香火延续留下了一条后路。一家人五离四散,这对我年方十*岁的大伯张府成不算个事儿,但对我木匠爷爷可能就不是滋味了。以前的日子苦是苦,几天的活儿忙下来毕竟还有个回家的盼头;现今倒好,闹革命闹得连个家也没了!早知如此,本本份份地当他的木匠有多好……每当我爷爷躺在海滩上或是草荡里露营时,我想象他仰望星空的脸一定充满了惆怅和无奈。
——当然,我也可能低估了我爷爷的阶级觉悟和斗志。理解那个时代的人对我们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何为我爷爷我大伯投身的那场发生在江海平原的农民武装暴动准确定位,大半个世纪以来一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几年前,我去南通图书馆抄下了当年红十四军领导人的一段*——
“随着革命力量的增长和客观上有利形势的发展,党内‘左’倾思想和‘左’倾政策也有了发展。1930年6月,党中央政治局在李立三同志领导下,通过了‘左’倾的《关于‘新的革命高潮与一省或数省的首先胜利’的决议案》,订出了组织全国中心城市武装起义和集中全国红军进攻中心城市的冒险计划……在立三路线的错误思想指导下,对红十四军提出了‘准备会攻南通,截断长江,进攻上海、南京’等力不胜任的战斗任务。这致使红十四军在敌人强大兵力集积的不利条件下,多次进行缺乏准备的进攻,遭到重大的损失。”
尽管这只是对红十四军失败原因的剖析,但也点出了一个基本事实:那场武装暴动是左倾错误路线的产物。如果你熟悉*党史,当然也会知道那一年发生在全国各地的武装暴动不下数十起,大多都悲壮惨烈地失败了。
还是把笔触伸向在芦苇荡里苦苦跋涉的那支小队伍。
半个多月前,国民党熊式辉指挥的第五师和江苏省警队的余世梅部浩浩荡荡开进了黄海滩,一些大集镇也纷纷建立起地主武装“保卫团”。大军包围下的红十四军一支队东跑西窜没了立足点。如果你不是十二分的天真那么你完全可以想象他们急急如漏网之鱼惶惶似丧家之犬的狼狈相。
八月初七清晨,支队长宗步恒率领五中队、七中队、八中队和十一中队三百来号人猫进了同兴灶南的篾苇荡。这一片篾苇荡,绵延足有四五里地。篾苇是黄海岸滩上常见的一种高杆杂草,一根根苇穗儿长成鱼叉形状。民间传说里它是夜叉鬼们的兵器。红军战士们不在乎夜叉鬼,每人分一碗玉米粥灌进喉咙便东倒西歪地躺下去。一整夜的疾走奔跑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白天赶路也容易暴露行踪。胖子宗步恒气喘嘘嘘决计让大家好好睡一觉。他不可能料到这片苇草荡会是他和一百余名红军战士的长眠之地。
篾苇子花穗儿狰狞的光影里,红军战士们呼呼地睡熟了。
突然间,地皮下爆出一阵乒乒乓乓的枪响。宗步恒惊得跳起来。哨兵跑过来报告,南边发现了一大群保安队。紧接着,东西方向也响起了枪声,唯北边寂沉沉的没动静。很显然,这是敌人玩弄的驱鱼入网的花招试图把红军赶进口袋里。不幸教书先生出生的宗步恒军事常识有限,惊慌中作出错误判断命令部队立即向北突围。
北边十多里便是双窑镇。我木匠爷爷手下的红军战士大多是双窑人,他也就奉命率领八中队走在最前面。此时的八中队只剩五十几个人。埋伏在草丛中的余世梅部放他们走过去,等到宗步恒带领的大队人马进入伏击圈马上发起了攻击。从战术上看这一招绝对高明。猛烈的枪弹炮火里红军队伍土崩瓦解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宗步恒带领四十几名战士跳进大竖河准备向*围,却被河东岸一阵暴雨般子弹打得翻卷身子死鱼一般漂浮在血红的河面上。
我的木匠爷爷听到身后枪声炸响,立即带领全中队战士掉转身企图打一个反伏击。不料西侧的县保安队突然压上来,眨眼间队伍就被冲垮了。木匠爷爷见势不妙只好领着残余的二十几个兵朝东北方向突围,扑入了河东的大草荡。
这一仗输得十分的惨。红军战士的鲜血染红了苇草荡也染红了东半个天。那一天早上的太阳也失血一般呈灰黑色,刚升起不久便摇摇晃晃地滚进了乌云里。这一片草荡从此不再有鸟啼有蛙鸣,阴雨之夜总能听见“呜罗……呜罗……”的鬼哭声。
几天后的《南通日报》发布消息说:“日前,我国军将士与地方武装密切配合,英勇作战,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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