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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空椅子,就毫不客气的在那椅子上坐下。家树先不必看她那人,就闻到一阵芬芳馥郁的脂粉味,自己虽不看她,然而心里头,总不免在那里揣想着,以为这人美丽是美丽,放荡也就太放荡了……
饭店里西崽,对何丽娜很熟,这时见她坐下,便笑着过来叫了一声“何小姐!”何丽娜将手一挥,很低的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很象英语。不多一会儿,西崽捧了一起啤酒来,放一只玻璃杯在何丽娜面前。打开瓶塞,满满的给她斟了一满杯。那酒斟得快,鼓着气泡儿,只在酒杯子里打旋转。何丽娜也不等那酒旋停住,端起杯子来,“骨都”一声,就喝了一口。喝时,左腿放在右腿上,那肉色的丝袜子,紧裹着珠圆玉润的肌肤,在电灯下面,看得很清楚。
当下家树心里想:中国人对于女子的身体,认为是神秘的,所以文字上不很大形容肉体之美,而从古以来,美女身上的称赞名词,什么杏眼,桃腮,蝤蛴,春葱,樱桃,什么都歌颂到了,然决没有什么恭颂人家两条腿的。尤其是古人的两条腿,非常的尊重,以为穿叉脚裤子都不很好看,必定罩上一幅长裙,把脚尖都给它罩住。现在染了西方的文明,妇女们也要西方之美,大家都设法露出这两条腿来。其实这两条腿,除富于挑拨性而外,不见得怎样美。家树如此的想着,目光注视着丽娜小姐的膝盖,目不转睛的向下看。陶太太看见,对着伯和微微一笑,又将手胳膊碰了伯和一下,伯和心里明白,也报之以微笑。这时,音乐台的音乐,已经奏了起来,男男女女互相搂抱着,便跳舞起来——然而何丽娜却没有去。
一个人的性情,都是这样,常和老实的人在一处,见了活泼些的,便觉聪明可喜。但是常和活泼的人在一处,见了忠实些的,又觉得温存可亲了。何小姐日日在跳舞场里混,见的都是些很活跃的青年,现在忽然遇到家树这样的忠厚少年,便动了她的好破心,要和这位忠实的少年谈一谈,也成为朋友,看看老实的朋友,那趣味又是怎样。因此坐着没动,等家树开口要求跳舞。凡是跳舞场的女友,在音乐奏起之后,不去和别人跳舞,默然的坐在一位男友身边,这正是给予男友求舞的一个机会。也不啻对你说,我等你跳舞。无如家树就不会跳舞,自然也不会启口。这时伯和夫妇,都各找舞伴去了。只剩两人对坐,家树大窘之下,只好侧过身子去,看着舞场上的舞伴。何小姐斟了一杯酒捧在手里,脸上现出微笑,只管将那玻璃杯口,去碰那又齐又白的牙齿,头不动,眼珠却缓缓的斜过来看着家树。等了有十分钟之久,家树也没说什么。丽娜放下酒杯问道:“密斯脱樊!你为什么不去跳舞?”家树道:“惭愧得很,我不会这个。”丽娜笑道:“不要客气了,现在的青年,有几个不会跳舞的?”家树笑道:“实在是不会,就是这地方,我今天还是第一次来呢。”丽娜道:“真的吗?但这也是很容易的事,只要密斯脱樊和令亲学一个礼拜,管保全都会了。”家树笑道:“在这歌舞场中,我们是相形见绌的,不学也罢。”说到这里,伯和夫妇歇着舞回来了。看见家树和丽娜谈得很好,二人心中暗笑。当时大家又谈了一会,丽娜虽然和别人去跳舞了两回,但是始终回到这边席上来坐。
到了十二点钟以后,家树先有些倦意了,对伯和道:“回去吧。”伯和道:“时候还早啊。”家树道:“我没有这福气,觉得头有些昏。”伯和道:“谁叫你喝那些酒呢?”伯和因为明天要上衙门,也赞成早些回去。不过怕太太不同意,所以未曾开口。现在家树说要回去,正好借风转舵,便道:“既是你头昏,我们就回去吧。”叫了西崽来,一算账,共是十五元几角。伯和在身上拿出两张十元的钞票,交给西崽,将手一挥道:拿去吧。夫妇每月跳舞西餐费很多,但不知道究用多少。现在看起来,只是几瓶清淡的饮料,就是廿块钱,怪不得要花钱。当时何丽娜见他们走,也要走,说道:“密斯脱陶!我的车没来,搭你的车坐一坐,坐得下吗?”伯和道:“可以可以。”于是走出舞厅,到储衣室里去穿衣服。那西崽见何小姐进来,早在钩上取下一件女大衣,提了衣抬肩,让她穿上。穿好之后,何小姐打开提包,就抽出两元钞起来,西崽一鞠躬,接着去了。这一下,让家树受了很大的刺激。白天自己给那唱大鼓书的一块钱,人家就受宠若惊,认为不世的破遇。真是不登高山,不见平地。象她这样用钱,简直是把大洋钱看作大铜子。若是一个人作了她的丈夫,这种费用,容易供给吗?当时这样想着,看何小姐却毫不为意,和陶太太谈笑着,一路走出饭店。
这时虽然夜已深了,然而这门口树林下的汽车和人力车,一排一排的由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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