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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流出来,一时间竟在下巴处汇成小河。薛暮紫这才知道刚刚她是实实在在吓得苦了。
马车在坟地的杂树林子里藏妥之后,几个人卸下砖头,把绮玉从那木盒子抬出来。绮玉身子烧得烫手,昏昏沉沉任凭别人摆布,心碧唤她,她只知道睁眼看看,别的就没有反应了。心碧原怕她这一路折腾会顶不过去的,此番看来一时还没有大碍,心里由不得暗自念佛。
交通员怕那木盒被不相干的人发现了起疑,干脆稀里哗啦拆了,平铺在马车上,让绮玉仍旧睡上去。薛先生也上车在旁边坐着,这样穿街过巷的时候若被熟人看见,只说是乡里送来的重病人,薛先生要带回诊所医治的。人见了重病人躲还躲不及,自然不会上前细看。至于心碧,依了交通员的安排,暂且一个人独自回家,只不让人将她跟马车上的病人联系起来才好。
心碧到家,把一路上有惊无险的经过跟心锦和桂子细说了,三个人又哭又笑的,末了都说绮玉命大福大,说不定还真能平安度过这一道生死关卡。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把绮玉往哪儿安置。商量来商量去,心锦房里的那间佛堂最是妥当,安静不说,外人轻易也不会进去。佛堂里供菩萨久了,菩萨会保佑绮玉无事。
中午烟玉小玉和克俭下学回来,心碧把他们拢到一块儿,把姐姐绮玉的情况跟他们照实说了,要求他们的只有一件事:对任何人都不能吐口说绮玉在家养病。“该干什么,你们照样干什么,只当家里没你姐姐住着。万一有点风声露出去,你们也知道,日本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那时不光姐姐,连你们、连娘和大娘娘,一起都要没命。”心碧说着声音就严厉起来。她轮番去看三个孩子的眼睛:烟玉是一副“不说也知道”的神气;小玉的柔顺中透着害怕;克俭却是满脸兴奋,眉毛鼻子都在动弹,大概觉得生活中有这么一件惊险的事情很合他口味。心碧点着他的脑门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克俭叫道:“娘你说错了,你最能放心的就是我!全家只有我一个男人,你不靠我还靠谁?”心碧被他说得不由一笑。
绮玉在当天半夜里由薛暮紫背着送到心碧门上。其时几个孩子都已经熟睡,心碧和心锦在大门口接了人,悄没声地送到了佛堂。心锦烧了一锅温水,心碧就手替绮玉把衣服脱了,上上下下擦抹一番,里里外外都换上干净的。脱下来的衣服,心碧当即就扔进灶膛烧成灰烬。
开头的几天,绮玉依然高烧不退。昏迷中她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有一次还提到了绮风娇,使心碧大为吃惊,疑为绮凤娇在外头死了,此番又回来勾绮玉的魂儿。偶尔绮玉醒过来,张着两片干裂的唇,两眼无神地盯住天花板,叫她,没有什么反应,像是听不见,又像是不想听见。薛暮紫说,这是她耳朵暂时的失聪,病好以后会自然恢复。每天下午绮玉还要发寒,身上盖两床被子,脚下蹬一只黄铜暖炉,人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嘴唇青紫,上下牙咯咯地嗑响,那虚弱不堪的样子让心碧恨不能抱她在怀中,用体温把她暖回阳气来。又有时候她肚里疼痛,疼得身子弓成个虾样,冒出满头满脸的汗水,很快地因为体虚而昏死过去。心碧一手掐她的人中,一手不停歇地替她揉肚,直揉到听见肚里咕嘟嘟发响,肝肝肠肠的顺过气来。这时候再看绮玉,像是从死神那里精疲力尽跋涉回来了似的,手脚瘫软,面色转为平和,跟着便再一次陷入昏睡。
心碧的下巴明显尖削下去,原本细长的凤眼深陷进眼窝中,眼珠大而亮,看人的时候有股毛刺刺的不肯罢休的劲头,目光久久伫立不动,而后眼中就见有火苗慢慢升起,忽闪忽闪烧出一种异样的光,最后这光亮笼罩全身,竟至于动一动就有火星子扑簌簌往四下迸溅。克俭他们几个小点的孩子生怕娘的这把无名邪火烧到自己身上,干脆见了心碧就远远躲开,有话先绕着弯儿跟大娘娘说。有一回克俭偷拿了心碧的两个铜板买糖人儿,心碧一巴掌把克俭嘴角打得出了血。心锦把克俭拉到厨房里说:“别怨你娘手重,二姐的病不见好,你娘心里急,火气大。”克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叫道:“送二姐走!不要她回家里来!她死在乡下才好!”心锦一把捂住克俭的嘴,连声说:“小祖宗,你怎么说这种狠话!天菩萨听见了要打雷的!”
克俭原是个孩子,平素又是被家里人宠惯了的,一急之下说话难免撒野。到得晚上他自己想想不对,又自动跑到心碧跟前认了错。
第二天晚上恰巧王千帆摸进城里来看绮玉,克俭已经嘻嘻哈哈忘了昨天的事,烟玉却站出来替他抱不平,说:“王家哥哥,我二姐没病的时候,你们怕是一年到头也想不起来城里还有个家。现在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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