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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佑民的话就说得有些粗。薛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是让他冷静一些,别上火。薛村开始讲话,他没有习惯性地干咳,也没有清嗓子,他的喉咙总是那样干净、清亮、没有杂音,是当年教语文时朗读课文练出来的,吐字清晰,抑扬顿挫,手指头还在环形会议桌上做出弹奏的姿势,很富于感染力。听薛村讲话是一种享受,而且他从不讲透,也不必讲透,他喜欢讲半截子话,但讲到一半你心里就明白了,明白了又还有某种神秘感。这是水平。但再高的水平也难免有瑕疵,譬如他每次的开场白听了却让人不太舒服。不管大会小会,比如说就这么几个人的会吧,他也要很响亮地喊一句:“请大家注意!”这也是他以前上课时喊惯了。什么都好改,就是习惯难改,不喊上这样一嗓子,就像缺点什么,总有那么点不完美的感觉。
薛村讲话时,高佑民打开自己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他就一直用脚微微敲着地面。他心里憋着一团火,这是可以让他压下火气的一种方式。他不知道薛村要讲那些大道理做什么,动不动就是策略啊方式方法啊,当政治变成了诡计策略充满了欺骗,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公正可言?而且薛村讲的都是极不负责任的话,只有暗示,没有一句明确地表态要怎么办,这个人在权力运作中已精明得像一个成本会计,他不愿付出任何成本和代价,凡是有可能留下后患的关键之处,他马上慷慨激昂地发一通感慨,却把该讲的一概委婉而巧妙地躲开了。听他讲话,很容易跟着瞎激动,等到不激动时,就不知所云了。
薛村讲完了,按理该轮到高佑民了,薛村却把目光投向了一位助理巡视员,老黄。老黄当了十几年的建委主任,上次在五选四的副市长竞选中没选上,就被任命为助理巡视员了,也是副市级领导。这样的一个职务很难翻译成英语,也可以根本不管事,但薛村给他安排的事情却比一个普通副市长还多,还恰恰要他管外事口。每次他递给那些老外名片,老外都要研究很久,而哪怕最好的翻译,要把这样一个职务翻译出来,也相当有难度。这也成了老黄的一个心病。老黄跟薛村跟得很紧,目的很明确,争取在下一次人大换届时名正言顺地干一届副市长,到时候翻译起来就简单了。
梦城 第二十二节(2)
而在这样的高层会议上,老黄又通常是薛村的翻译,把他那些暗示性的语言明确化。他的这个角色,让他有许多插嘴、插手的机会。而这也正是薛村的韬略,他特别需要在班子里有这样一个人。现在,老黄借着这个机会又插嘴了,老黄说,市工总,五千多职工,这还不包括退休下岗的六千多,连家属在一起几万人,对国家的贡献是很大的,这些年走下坡路,还是包袱太重,不比那些个体户,轻装上阵,只顾赚钱,不管职工死活。要说呢,市工总这个包袱,不是给谁背的,是给咱们市政府背的,邹含之是在给我们这些当市领导的背着包袱啊。我们不能把市工总甩了,不能把邹含之甩了……
老黄讲话语无伦次但意义明确,那就是国家的工程只能给国家的公司干。高佑民再也忍不住了,哼了一声:“那还要搞什么公开招标呢?既然一开始就打算当婊子,那就干脆脱裤子,何必要把脸装进裤子里,受这种罪?憋不憋人啊?”
“老高!”薛村语重心长地喊了一声,但脸上还是笑着,口气是一种提醒式的:“老高啊,咱这是在开政府常务会啊。”
高佑民很难看地赔了他一个笑脸,还道了一声歉:“对不起了,我刚才的话是粗了一点,我本来也是个大老粗,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再说吧,抱着的孩子长不大,上次鹭鸶湾立交桥,我们照顾了市工总,不错,市工总为市里节省了上千万投资,还评上了国优,可他们公司的总体亏损却更大了,他们在银行里的烂账岂止是节省下来的那么一点钱,几个亿啊,我们市里一年的财政收入才多少?你们都会算账,你们算过这笔账没有?”
老黄趁机插了一句嘴:“老高说得对,市工总亏损这样厉害,财政背不起这样一个大包袱,银行也背不起,这个、这个还得加强他们自身的造血功能,所以我们才得把云梦大桥的工程交给他们啊,好歹也能补回来一些亏空。”
“补不回来的,云梦大桥不是鹭鸶湾立交桥,总投资几个亿啊,公司最少要带三分之一的资金进场,市工总有这个实力吗?银行还敢给他们贷款吗?”高佑民对枯燥的数字特别感兴趣,还特别有记性,他扳着手指给你算,把一个个数字算到你头疼,整个世界仿佛都掉在那些数字里了。他这样重复再三地算着时,在座的每个人一下子都傻了眼了。没有比数字更残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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