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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大同府再富,城里数万百姓也要吃饭,咱不能口袋一空就伸手要粮,咱们这两个月已经快把他们修平云平两处库房搬空了,这麽下去可不成。”
沈约点点头,算是放下心来。米涵洲望著他被烈日晒得脱皮的眼角,劝道:“安仁,回去歇几天吧,这才两个月呢,河工这事修不完的,你身体若垮了,晖少爷问起来,你叫老头儿怎麽说?”沈约摇头不语,挥手让他退下。心道他假假也练了十几年武,打不过任炜棠是一回事,若是被这江风给吹坏了,不消师父揍他,他自己都得跳下去。
而任晖……任晖又怎有空管他?飞雉大捷的消息几日前便传了出来,这是大应与维茨几十年边境战争间取得的最大胜利,一扫之前被动挨打的颓势,朝野上下俱都震动,尽道这是裂土封疆的大功,甚至已经有两路总督上书进言要求破例封任晖为异姓王──反倒是一宁和他的特殊邮路,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沈约表面上没什麽反应,四下里却很是忧心。不知道是哪边渠道传出来的,一夕间任晖飞雉屠城的事传遍四野,根本没给他任何强力压制的余地。具体细节虽人言殊异,但水源下毒一事当属实情。
若没有一宁和林士明手下的大批探子相助,任晖就是能全歼那两万守军,又如何能在一夜间放倒飞雉城内五万民众!除工匠、大夫,全城百姓,无一活口。
沈约苦笑,经此一役,任晖“杀将”之名惊动四国,眼看著就要晋身王侯,他也算是还了银子和米涵洲这份人情。
“安生。”他轻声唤道。
“少爷?”安生站得本就不远,一个箭步跳上前,“少爷,刚接到的,定远来报。”
沈约接过那支细细的竹筒,抽出里头的薄绢展开。这麽大的事,一宁却写得极是简略:
战胜,任晖受命,回京述职,此地已无事。
沈约黯然沈默,安生见他面色不虞,心下忐忑,虽著急兄长情况,却又不敢出声询问。等了半晌,好容易沈约开口了,却问了句不相干的话。沈约问:“任晖那笔钱还剩多少?”
安生好生失望,微微一愣後答道:“大概还有十多万两。”
“全数拨出去,在单县、费县、临沂三地施粥一月,开善堂为受灾感染的难民医病。”
“少爷──”安生还待再说,沈约伸手制止,“就这麽办吧。” 说罢也不再看他,转头望向那浊黄排天的汹涌河水,看著它从上游滚滚而下,携泥沙激起重浪,一口口吞噬著大堤的底角,带走无数军士河工辛苦磊上的土包。这新筑的大堤又能撑几年洪水,保此地多久平安?修了毁、毁了修,不用洪水发作,光是这道绵延几百里的大堤,就要夺去多少河工性命。
沈约默默望著高耸的堤坝和两岸不知千百新起的民宅,心头漫起一阵说不出的怅惘。他本不是什麽菩萨心肠的人,现在却做著普度众生的事。他仰起头,仰望著同脚下江水一色昏黄的天空──
你杀万人,我便救十万百万人。
一宁……你莫要难过。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2)
又是一年春来到,杨花漫天飘。
本来沈约在济宁的筑堤工作在正辉二十九年冬就已经结束了,但沈公子喜欢江上的空气、河运司改制後的氛围,更喜欢米夫人大搪瓷碗装的盖浇饭,因此不仅在大堤的收尾工作中拖拖拉拉,甚至在接到回京述职的旨意後又慢手慢脚地耽搁了半个多月,这才踏上了返京之路。
倒不是说沈约不想家,事实上每次想到父上捻著胡须故作严肃的笑容、娘亲的宵夜和梨汤,沈约心中就郁闷地要命,恨不能把个尚书府原样迁到济宁。可过去一年中虽然历经了叶云慧的几次催促,沈约都艰难地挺过去了。
牛牵到京城还是牛,两年前没解决的事两年後还是那点事。想到此处,沈约不禁头大如斗,他原本指望任老头子病恹恹的身体不顶事,最好在这两年里寿终正寝,也免得伤了他与任晖的和气。谁知老人家看似不中用,却半点要断气的意思都没有。想到要住回任老头和任炜棠的对门,沈约顿觉自己的脑袋搁在了砧板上。何况虽说豆哥儿那小姑娘是不用娶了,可他立下整顿河工这麽大的功劳,皇帝老儿说不准一个激动就指个郡主娘娘指他,瑞宁可有三个妹子呢!
然而圣意终究难违,於是,正辉三十年春一个杨柳依依的日子里,在济宁通往京师的官道旁,一老一少的下属与上司正在把手告别。米涵洲知道这位少爷回去後前途无量,自然不会试图挽留,然而他这两年和沈约这一肚子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