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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四人帮”的覆灭,又在我已经绝望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有一天,我从工厂下班回来,一封匿名信忽然寄到了我的家里。打开一看,是新华社的一份“内参”,报道重新使用右派知识分子的消息。我感到惊喜,因为还有老朋友在惦记着我,关怀着我未来的命运。后来我才知道寄信的人是我的老朋友柯岩和陈刚同志。
这时候,中央戏剧学院的《杨开慧》剧组到长沙演出。这个戏的编剧是乔羽和王树元,都是我的老朋友。我禁不住到剧场买了一张票去看戏。后来我和乔羽重逢时,他告诉我,当时他要求当地文化部门接待他的人帮助找到我,但被拒绝了。那时人们还和右派划清界限。
就在这时,戏剧舞台掀起的揭批“四人帮”罪行的怒潮势不可当,它极大地促进着中国人民的政治觉醒。
我工作过的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创作和演出了《枫叶红了的时候》,这是刺向“四人帮”的第一支锋利的投枪,对“四人帮”的荒谬绝伦的政治欺骗,进行了辛辣的讽刺。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演出青年作家苏叔阳创作的《丹心谱》,它把愤怒揭批“四人帮”和热情歌颂老一辈革命家结合起来,深深地感染着观众,造成了极大的轰动。
而这时,一个有着特殊重要意义的“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会正在北京举行。
它们汇聚成了浓郁而清新的时代气氛。凡是从五六十年代走过来的中国人,无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掉了压在胸上的一块沉重的巨石。毛泽东的个人迷信结束了,“四人帮”的文化专制砸碎了,意识形态不再是冰冷的铁板一块,这些都在告诉我们,新时代的序幕拉开了。我站在历史的转折路口,心中满怀希望,但不知道未来究竟怎样。只有到了1978年的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成功举行,一个光明的前景才展现在全体中国人的面前。
当1979年春的信息传来时,我既有一种复活的喜悦,又有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我是带着深重的创伤,从底层的压抑中抬起头,走回我的戏剧工作岗位的。我离开这个岗位已经二十五年,我要怎样重新找回我的感觉?怎样追上时代的步伐?
我提着一个小衣箱回到了北京。戏剧界的朋友们是那样热诚地欢迎我,真使我感动。我见到了许多伤痕累累的老朋友,又结识了许多朝气蓬勃的年轻同志。中国剧协刚刚恢复,正赶上文化部要举办一个中国戏剧史上规模最大的戏剧展览来庆祝新中国建国三十周年,献礼演出的工作由文化部副部长吴雪负责,他欢迎我参与献礼演出工作,安排我参加评论组的活动,并编辑《会刊》。于是我住进了崇文门的那座新建的高楼“向阳饭店”。在我的生命史上,又一次获得了全身心地投入剧场、了解戏剧、感受戏剧、学习戏剧、同戏剧的蓬勃实践相结合的宝贵机缘。
当我走进吴祖光的家,重又见到我的受难的朋友们时,我们禁不住拥抱着痛哭起来。新凤霞大嫂在“文革”中伤残,不能再登台演唱了。祖光却端起酒杯对我说:“忘掉那些伤心事,抓紧工作,把损失了的二十多年补回来!”老作家的精神鼓舞了我,他正在写剧本《闯江湖》,新凤霞也在发愤地写作。
我见到了老作家陈白尘,他曾是我工作过的剧本创作室的主任。他在“文革”中戴着一顶“叛徒”的帽子,受尽了苦难。但他没有在恶势力面前屈服。我们见面时,他递给我的,是他刚刚写完初稿的剧本《大风歌》。
使我难忘的,是见到阳翰笙老人的情景。在首都剧场的休息室里,拄着手杖的老前辈看到站在面前的我时,他的眼眶里忽然涌满了眼泪,他丢掉手杖,一把抱住了我,声音颤抖地说:“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认识了年轻的剧作家苏叔阳,当我赞扬他的剧作《丹心谱》时,他感情真挚地向我谈到我的好朋友、当时处境极端困难的“右派”田庄,对他创作《丹心谱》的帮助。
田庄是我青年时代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们这个所谓的右派小集团的主要成员。他是一位修养很高的电影评论家,极富艺术才华,而又最为不幸。打成右派后,他的境遇艰难。他患了肝炎,还被逼着干重活。他在北影厂担任剧本编辑,热诚地帮助许多年轻作者修改剧本。最使人悲伤的是,1979年初,也就是在我回北京之前,田庄接到北影通知,我们的右派小集团问题得到改正,要他立即到党委在改正书上签字。他骑上那辆破自行车,飞一样地奔去,又兴高采烈地奔回家。但是就在这天晚上,他忽然呕血,呕了满满一脸盆,把他的妻子和小女儿吓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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