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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惧,眼中既无求恳,也无哀戚,便如一泓清澈的湖水,全无半分杂念。皇帝本性并非残暴之人,此时见了他的澄澈眼神,一时为他的俊美所动,不由起了爱才之心。当下凝眸回视着他,问道:“杨肃观,朕只要说一句话,便能要了你的性命。你可惧怕?”
杨肃观微微一笑,道:“回圣上的话。臣不怕。”
皇帝皱眉道:“你不惧死?”
杨肃观闭上双眼,淡淡地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臣死于桀纣之手,万古流芳。”
咿……
皇帝尖叫出声,狂怒之下,随手抓起茶碗,奋力向前扔出,当地一声大响,那碗撞上了杨肃观的面孔,打得粉碎,瓷屑刺破眉间,血流眼皮,染红了双目。
尧舜禹汤、内圣外王,哪个皇帝不想为后人称颂,为史家所称道?谁知自己励精图治、一心求好,却给比成夏桀商纣两大暴君?景泰皇帝咬破了下唇,鲜血迸了出来,厉声道:“打死他!打死他!将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杨肃观给人托起,正要送去午门,临刑前却又回眸朝皇帝看了一眼,看他嘴角带着不耻不屑,好似眼中看到的真是位杀人暴君。
皇帝见了他的眼神,登时惨叫一声,他双手抱头,喝道:“慢……”他气喘吁吁,亲自走下台来,凝视着杨肃观的双眸,狠狠地道:“你想死……想沽名卖直……想名留青史,朕不会中你的计……朕不砍你的头,不剥你的皮,朕要让你这辈子一无所有,生不如死,朕要你的家人亲友全数离你而去,要你任人轻贱,任人不耻,比苦牢还惨……”
皇帝握紧双拳,狂吼道:“来人,剥下他的官袍顶戴,削去他的功名官职,将他废为庶民,万世不得录用!”他指向群臣,厉声道:“只要与此子有关之人、事、物,一率不准过这午门!否则定斩不饶!谁敢为他说情,便是与他同声出气!与国家为敌!听见了么?”
天威震怒,黄龙咆哮,在这一刹那,五品职方司郎中的一生已经结束。
功名爵位、家世财富,全数剥除。此人是死是活,已不再重要。谁敢与他婚姻来往,谁便是皇帝眼中的仇人。众臣心下了然,杨远若不将他逐出家门,恐怕连自己的官位也保不了。
此人年仅二十五六,却已被盖棺论定。人生漫漫长路,虽生犹死,从此一无所有。
群臣震动,杨肃观却淡然依旧。血流满面中,只见前兵部郎中俯身叩首,说道:“臣杨肃观,谢主隆恩……”
第七章 金水桥畔龙吐珠
大清早,天边还灰蒙蒙地,后院便传来呼喝声响,那响声随着呼吸一沉一扬,不消说,自是有人在打熬气力了。
秋晨天凉,艳婷披上了外衣,缓缓从暖被窝里移出脚来,脚趾才一触碰冰凉的地板,全身便也冷了起来。她着上了罗袜,略略梳妆打扮,这才推窗望外,朝院子里瞧去。清晨雾蒙蒙地,不管瞧什么,看上去都是灰蓝蓝地一片,只是院中那个身影实在壮硕,那结实雄伟的筋肉,一举一动都如此沉重,即使天光晦暗,一切蒙蒙隆隆,这个人还是那么地实在。
实在质朴、木讷老气,这方方正正却又拙于口齿的感觉,恰似小时邻家挑担的叔叔,又似江湖打滚十年的老镖师,再平凡不过了。
这个不苟言笑、乐于助人的老男人,便是自己未来的丈夫?“你醒了?”高大的背影转过身来,国字脸上带着笑容,“昨晚睡得好么?”艳婷缓缓走到院中,抬头望向这个比自己大了近二十岁的男子,点了点头。
伍定远哈哈一笑,将铁手戴了起来,示意艳婷过来。艳婷微微一笑,轻轻枕上伍定远宽广的胸膛,任他满是老茧的大手环上自己的纤腰。
滔滔乱世,不敢巴望有什么惊喜,也不敢盼望一个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情郎,就这么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吧。
干燥的大嘴吻上自己的粉颊,胡渣子刺来,却是有些疼了。“姑姑,我……我可不可以回家?”伍定远去都督府了,按他的意思,崇卿一早便给送去认字习文,想来伍定远一心寄盼,就望义子允文允武,将来也能出人头地。可怜崇卿拉着自己的手,哭丧着脸,打死也不离开半步,却让艳婷没了主意。
眼看私塾教师已在门口相候,艳婷叹了口气,蹲身下来,凝视着眼前十岁的男孩,柔声道:“崇卿听话,姑姑在你这个年纪时便没了爹娘,独个人过了好些年,姑姑一个女儿家都不怕了,崇卿堂堂的男子汉,怎地这般胆小?”崇卿听了这话,却是有些羞愧了,艳婷在他脸颊上一捏:“快些过去吧,别让人看轻了,丢了你爹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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