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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一惊,本能地抽回手,笑道:“不麻烦了,我回去自己涂点碘酒就行。”
他的手在半空中愣了片刻,忽然开口:“你别误会,David只是喝高了胡言乱语而已,我不好龙阳。”
这一说,两人都又尴尬了起来。被同性告白,感觉,终究有点微妙。初夏也浑身不自在,好像莫名其妙的自己就撞破了人家的秘密,真恨自己突如其来的好奇心。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初夏干咳了两声拿自己的伤口调侃:“没想到男人动起手来也是会用指甲当武器的。啧啧,帅哥喝高了也会形象全无。”
她缓和气氛的伎俩丝毫谈不上高明,好在服务员小姐及时送来了碘酒和纱布。其实只有几道浅浅的口子,毕竟行凶者不是女人,没有留指甲的习惯。伤口被碘酊碰到的时候,微微有点儿刺痛,他低着头,小心的用酒精给土黄的碘酊脱色,酒精挥发带出的醇类特有的气味,桌子上装饰用的百合花的香气……他身上的烟酒味儿和男人气息……初夏不知怎的红了脸,忙低头道:“我自己来吧。”
“已经好了。”沈诺松了手,叮嘱道,“今晚上手先别进水了,等结痂了再说。”
纱布包扎得很漂亮,初夏几乎疑心他受过专业的医学训练。
手机响的恰逢其时,她感激此刻会有人惦记起她,忙不迭儿接了电话。
郑书记的大嗓门不开免提都可以让整个楼层里的人听见:“初夏,丢下我们跑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啊。今天我请客,你跑什么?”
那晚夜宵终究没有让郑书记掏腰包。
穿着粉红色套装的服务员小姐笑容满面地告诉他们老板请客。郑书记推辞了一下,像是颇为苦恼地挠头:“这个沈总啊,真是叫我不好意思。”
初夏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斜对门的包厢,卫清远正推门出来,见了她,笑容意义不明。初夏觉得郁卒,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白露这个巫女一个屋檐下呆久了,优质雅痞卫清远都笑的不怀好意了。
郑书记急着回家陪前妻看梅花节颁奖礼。当初两位教授的离婚闹得满城风雨,郑书记冒着仕途受阻的风险死了心的要奔向自由的怀抱。谁知两位年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真把红本本换成绿本本了,平常最恨回家的郑书记反而转为了蜗居生物,张口闭口就是“我们家那谁谁谁”,两人俨然伉俪情深金婚典范起来了。郑书记家方向跟学校相反,初夏自是不好意思再麻烦领导。秦林提议打车送她回去,她没有应声。无奈前来用餐的食客基本上都自备车辆,等了半天都不见第二辆出租车。倘若初夏足够任性,她可以矫情地步行一个半小时回去或者选择恶人做到底打电话骚扰无辜的表弟苏鑫小盆友。可惜她素来不是任性肆意的人。
车门开了,初夏坐在前座,低声向司机致歉:“对不起,师傅,耽误你生意了。”
司机倒是不生气,挺乐呵地笑:“上车就好,姑娘,有话回家再说,人小伙子都等了老半天。”
她抬头看后视镜,借着路灯微黄的光芒可以隐约看见后座上他偷笑的脸,嘴角明明已经抑不住上扬,上下唇却用力抿着,怕出了声便惊扰了谁。初夏蓦的鼻子有点发酸,她轻轻咳嗽了两声,眼睛转向了车窗外面。她跟秦林认识了二十几年,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当初的那些美好时光都不是假的。如果有一个人,占据了你人生的大半岁月,那么说他在你心里没有一个特殊的位置,连自欺欺人恐怕都做不到。
车子到了公寓底下,初夏坚持要出一半车资,秦林不肯,最后几乎要吵起来。
“初夏,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没有理由让你出钱啊。”
她抬起头来,面色有一丝的凄凉的漠然:“秦林,你忘了吗,我们早就连朋友都不是了。”
秋夜凝成霜
晚上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翻出了很久以前用过的收音机。对,就是那种一进大学就被学长学姐用三寸不烂之舌侃晕了稀里糊涂掏了二十五块钱买下的耳罩一样的收音机,每到四六级考试来临之际,学校里就会冒出成群结队的天线宝宝,漫步在宿舍与食堂、图书馆之间的道路上,面色凝重,喃喃自语,仿佛外星人降临。
想不到被束之高阁良久的收音机居然还能收听到节目,一档金曲回顾,夜色酽酽,如昙花于最幽暗处静默地绽放,晚风掠过灯影跃然于纸上,蒸腾起的,是低沉沙哑的男声,迪克牛仔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远方的夜空有大朵荜拨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