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3/4 页)
(20)
陆陀说:“坐坐吧。”
他让维娜先坐好了,自己才坐了下来。风过浪激,如佩如环。维娜望着江面出神。夜航船鸣着汽笛,缓缓而过,激起浪头,哗然有声。维娜继续说着她同郑秋轮的故事。她今天心情格外沉重,说得断断续续,颠三倒四。
陆陀说:“维娜,你心里不舒服,就不说了吧。”
维娜说:“百姓的生命从来没有那么轻贱过,脆弱过,让人轻轻一捏,就没了。”
陆陀叹道:“早就说中国人民站起来了。真的站起来了吗?”
维娜说:“老陆,你又说这种话了。我说,你还是收敛些吧。真的,我不想你也做郑秋轮。”
陆陀有些感动,却不知说什么。他突然想起自己每夜的梦,不禁问道:“维娜,你爱做梦吗?”
“谁不做梦呢?”维娜觉得他问得有些奇怪。
陆陀知道自己问了傻话,便笑笑,搪塞过去了。他不能告诉维娜,他夜夜梦见她。她会觉得他幼稚,玩这种小儿科的把戏。可是,她真的夜夜都在他梦里啊。最近弟弟和妹妹常去看他,很关心他的样子。有次他回到家里,妹妹正同表姐在里屋悄悄说话。听见他回来了,妹妹忙从里屋钻了出来,神色有些慌张。陆陀快四十岁了,弟弟和妹妹都在等着他发疯的消息吧。他自己也疑神疑鬼,以为夜夜怪梦,必有缘由。
维娜不说走,陆陀是不会说走的。他愿意这么陪着她坐着。多好的女人!她不说话,他也就不吱声,也许她这会儿需要这份宁静。
静坐了好久,维娜抬头看看天,又低下头去,说:“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不料车子一掉头,轮子陷住了。沙滩太松软了,车轮进退几下,越陷越深,怎么也动不了。维娜下车一看,很是懊恼:“怎么办呢?这么晚了,去叫谁?”
陆陀猜维娜顾忌的并不是没人可叫,而是叫了人来太尴尬了。他便说:“你回去休息,我留下来替你守车。明天清早你再叫人来想办法。”
维娜一笑,说:“你倒是很英雄气慨。我能让你一个留在这里吗?不如这样,我俩就在车上呆一个晚上算了。不知你不回去行吗?”
两人就呆在车上,把坐椅放平了,躺着。过会儿,维娜突然想起,说:“车上正好放着一床被子,原是放在银杏居休息用的,这会儿天暖了,觉得厚了,要带回家去的。”
被子一盖上,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就跟睡在床上似的。陆陀本来就是爱失眠的人,今晚肯定通宵合不了眼了。果然一个晚上眼睛眨都没眨一下。维娜像是睡得很沉,翻了一下身,手滑了过来,搭在他胸口上。他平时失眠,就总是翻来覆去的。可他怕吵醒了维娜,动都不敢动。
后半夜,下起了大雨。陆陀喜欢听雨,最爱的是大白天听雨高卧。睡在车里,听夜雨潇潇,却是平生头一次经历。怕闷了气,车窗微微开着一线,雨声便格外暴烈。维娜的手就那么搭在他胸口上。
突然吹进一阵冷风,维娜的头就往陆陀这边挤了过来。陆陀以为她醒了,就势变换了睡姿,脸朝着她侧躺着。维娜却一动不动,呼吸柔和地吹在他的脸上。陆陀望着这张漂亮而白净的脸,有股凉凉的东西顺着背脊往上冲。不知怎么的,他想流泪。
六
年底,维娜和郑秋轮恋爱已有四个多月了。他们的恋爱似乎并没有多少浪漫色彩,多是在黑夜的荒原上奔走。却很快活。日子过得非常快,可细细咀嚼起来,他们就像已经相爱了好几个世纪。。 最好的txt下载网
亡魂鸟 第一部分(21)
有一天,团部文书小罗来找维娜,说是团政委让她去一下。正是下午快出工的时候,维娜说:“就要出工了。”
小罗说:“政委找你,又不算你旷工。”
政委姓郭,叫郭浩然。维娜只在全场大会上,远远的看见他坐在主席台上讲过话,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没有看真切过。记得有一次,郭浩然在主席台上痛说自己的苦难家史。他说自己出身在荆西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祖祖辈辈受尽地主剥削。他父亲两兄妹,爷爷养不活他们,就把妹妹,也就是郭浩然的姑妈送到孤儿院去了。那个孤儿院是教会办的育婴堂,那些勾鼻子蓝眼睛的传教士都是美国特务。他姑妈在育婴堂长大后,传教士就强迫她信了天主教,用封建迷信毒害她。快解放的时候,传教士就把她强行带走了,不知是死是活。“美帝国主义的手上沾满了我郭家的鲜血!”维娜记得郭浩然说这句话时,黑黑的脸胀成了紫红色。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