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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博览会。
孟浪常常写来明信片,或由弄堂口公用电话间的阿姨传呼,通知我参加一些明显是属于运动中的聚会。1985年2月16日,由海客(他后来用了另一个笔名张远山)发起,《海上》杂志的成立聚会在华东师范大学丽娃茶室进行。茶室里还布置了一个谁的画展。我到的时候,整个茶室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人们分成了若干桌,每一桌都有诗人在热烈地说着什么。主桌前有一个穿皮衣、拿烟斗的画家打扮的人站那儿演讲,慷慨激昂,然而几乎没有人听他的。尽管没人听,可是当他停下来时,还是立即就有许多叫好和鼓掌声。那天晚上我并没有搞清楚《海上》是怎么回事儿。一个月不到,第一期《海上》杂志就由孟浪寄给我了,打字油印,封面上有一副绿色的木刻画。《海上》主要刊发上海青年诗人的作品,我们先前那本油印小杂志的四个作者,也都成了《海上》的作者。这份开始得热热闹闹的“地下”杂志,跟80年代的许多“地下”杂志一样,进展得十分艰难,它在后来的六年时间里只出刊三四次,1990年以《保卫诗歌·海上终刊号》结束。陈东东:《杂志八十年代》,《诗林》,2008年第2期。尽管说80年代的地下杂志宛如过眼烟云,只是昙花一现,但它们却也在短暂的燃烧中坚定地传达出一种诗歌信仰,而且正是借这些杂志,我们的诗人得以初试啼声,他们被发现、被评论,乃至接受肯定。而我也正是在李康带来的这本诗集中读到了陆忆敏,读到了一首《对了,吉特力治》。在这之前我读过她发表在老木所编的《新诗潮诗集》中另外几首诗。当时我在这些诗上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认为这几首诗写得不错,干净、利落、技巧娴熟;但仍觉得还存有一点小毛病,我用心挑了几处,其实是几个字(诗中所用),这几个字很抢眼,使我立即联想到美国女诗人西尔维亚·普拉斯(这位诗人后来我不太喜欢,而最初她的“高烧”和自我毁灭式激情却让我迷狂;她诗中剧烈的破坏力也可以说是张力几乎要崩断我的神经,我承受不了她的尖叫)。
三、上海行(2)
的确,后来一切都变了,吉特力治向我迎面而来,那个下午我在花园里漫步、遐想、享受着宁静和一首诗。我吟咏这首诗,对它赞叹不已,这是一首临空而降的诗,一首一气呵成的诗,一首速度飞快但以优美的节奏催动我血液流动的诗。我感到了作者的呼吸、放弃和宽怀(“宽怀”是作者爱用的词,也是她诗品的核心)等转瞬即逝又地久天长的情怀,我为此深深感动了一个下午。这首诗我已无法重述,但有一句却永远铭记在心:“对了,连空气也是教条”。多么准确、细腻、有力的生活的写照啊。除了震惊,我便无话可说,唯有不断喃喃自语地体会着这一行诗,仿佛我将从这一行中甩掉“教条”的空气,舒展我自由的心灵。我情不自禁地谈论着、迫不及待地告诉我所有的朋友,叫他们认真注意这位遥远的上海诗人。我当时的诗歌圈子(核心圈子)是张枣、欧阳江河,我几乎以强迫的口气要他们立即接受陆忆敏的诗歌。
不久又读到贝岭、孟浪编选的《75首诗》,其中陈东东的诗我非常喜欢,他在诗中展现中国、吟咏古代,个人与山河融为一体,汉风中夹一点小洋味,让我在欣喜中备受刺激。我对王寅的认识是从他的《朗诵》开始的,“谢谢大家冬天仍然热爱一个诗人”,这感人肺腑的最末的一行,使我想起一个冬天,俄罗斯的冬天,想起费特、蒲宁或契诃夫的冬天。在冬日的火炉边、外面下着大雪,费特的吟诵让老托尔斯泰流下热泪;而在蒲宁式的寒冷和锋利的星光下,一个诗人的朗诵让我感到中学时代的隆冬或新年前夜的欢乐;感到雅尔塔的冬天,契诃夫在他的海边别墅一边轻声朗诵一边饮下一杯樱桃酒……朗诵,冬日的朗诵,一代又一代,我听到了王寅的“朗诵”,高贵、寒冷、瘦削……在多年以前。而1988年冬天我在上海见到王寅时,他的形象正好吻合了我的想象,他的趣味、他的风度、他的不屑、他的无言都那样恰切适度、流畅优雅、充满冬意。
我还记得初到南京时,在同韩东闲谈的一个夜晚,我非常好奇地向他打听王寅的一切。他告诉我王寅很矜持、有点高傲、不爱说话、一说话就有点逼人。他还告诉我:“陆忆敏85年和王寅来我家,王寅和我说话,她在书架上发现一本《精神病学辞典》。以后五天里,边读边作笔记直到离开。”
1988年深秋我在南京见到了第一位上海诗人陈东东,我们相互倾慕,一道流连南京的山水,愉悦人生。与这位洋溢着古风的诗人在南京见面确是最美好的了。他是我所见过的为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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