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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木头人儿似的由着别人摆弄。
剃头匠就住在门口,一喊就到。细细地理了发,修了面,掏了耳朵,捏了脖筋,捶了腰背,一个人总算是活过气来似的,面上有了血色,眼珠子也知道转动,看见几个年幼的儿女也知道伸手去摸他们的脑袋了。
接着是先生赶到,替他看了舌苔,把了脉,回说身子没什么大碍,是受了惊吓郁闷,血行不畅,脾脏不和,开几味药调理调理就好了。说着就手开出一张药方,嘱家人去药房抓了,每日一剂煎给他服用。
至此,上上下下才松出一口气来。
心碧谢了心遥心语的看视,又打发老太太和心锦回房歇着,就扶了济仁的胳膊,把他带到后面客房里专设的一个烟榻上,给他烧几个烟泡抽了提神。这烟榻是专为招待客人而用,济仁不过偶尔陪客抽上几口,没有瘾头。
一个烟泡下肚,济仁果然精神许多,搭拉着的眼皮抬了起来,眼里也有了旧日的光亮,遂细细地对心碧说他这些天的饮食起居,又问起家中连日来遭遇的事情。心碧也同样一件件告诉给他听。关于绮凤娇的一节,她故意地略去了,她要在晚上给他来个突然的惊喜。至于照片的事,她更是缄口不提。她心里想的是:这件事当中有很多细节,不是身临其境的人,不可能一点一滴理解到位,与其让济仁知道之后心中作梗,不如保守秘密不说也罢。她只告诉济仁,钱少坤是收了她三千块银洋,才肯为济仁的事情如此出力。
说到这里,仿佛顺便想起似的,她欠起歪在烟榻上的半个身子,问他:“那几把枪,到底是怎么牵扯到你身上的呢?”
济仁见问,脸色就有点作变,也歪起身子,看清四周无人,才悄声告诉心碧:“这件事,我迟早是要告诉你们的,让你们心中也有个数。买枪的钱,的确是出自我的手中。”
心碧“啊”的一声,只觉一颗心怦怦直跳,连日来的担心操劳霎时间袭上身来,身子发软,手里正烧着的烟泡也拿下住了,只好搁在烟灯旁,先放倒脑袋躺上一躺。
济仁知道她是心里害怕,叹口气说:“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前些日子我看了几本介绍共产党的书,又跟王家的千帆谈过两回。看这势头,将来这帮子人能坐天下也是说不定的事。你虽说不懂历史,戏文却看过不少,从古到今王朝兴衰更替的事情并非全然不知。那刘邦是怎么做上皇帝的?朱元漳又是怎么做上皇帝的?远的不说了,近的,蒋介石他如何发了家,你跟我在外面这么多年,总是知道的吧?乱世出英雄,古话说的一点不错。如今的世道,正是个乱世呢!你看,东北是被日本人占了;南边呢,共产党红军闹得正厉害,蒋介石三番五次派兵去剿,哪能剿得干净?倒真是越闹越红火,就连我们海阳,四乡八村都有了共产党游击队呢!中原地区总该是老蒋的地盘了?不,还有冯玉祥,阎锡山,张学良,唐生智,再加上李宗仁和白崇禧的话,你说说是几虎争天下?所以我看,鹿死谁手,真的是还没有定数呢。”
心碧嘀咕道:“那也不能去冒掉脑袋的险,被人安上个通共的罪。”
济仁耐心地说给她听:“同样是施恩于人,你说是在他穷极无路的时候送他一袋米好,还是在他富得冒油的时候送他一袋金子好?眼下共产党被蒋介石追得团团转,正是需要人伸手拉一把的时候,我出钱买几把枪送他们,是给自家人的将来留条后路。我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能活几年?做这件事,实实在在是为你们娘儿几个。暂时没告诉你,也是怕你担惊受怕罢了。”
心碧半晌无语。她是个凡事一点就通的人,济仁说到这个份儿上,他的良苦用心,她还有个不能领悟的?只是女人想事情终不如男人久远,她不肯对他说个“好”字,是怕他再瞒着她做出什么。她不去为将来的事操心,那还遥远得没边没际呢。她只要眼下合家大小平平安安,吃穿不愁,这个家就算是团起来了,人前人后站得住了。
她重新撑起半个身子,把刚才烧了一半的烟泡拿起来放到烟灯上又接着烧,一边在心里盘算,从今后要把济仁看得紧点儿,不能让他再出这样的事。
傍晚,心碧单单为济仁煮了一锅糯米绿豆稀饭,拌一盘海蜇丝,切两个黄油咸鸭蛋,把自家腌制的黄花菜蒸出一碗,用香油淋了,又剥一只火腿肉粽,打发他吃晚饭。
老太太颠着小脚过来看看,说是前个月用酒酿糟下的小黄花鱼,怕是也能吃得了。说着就要喊得福去开坛子。济仁拦住她,告诉她说自己身子尚未完全复原,眼下没什么胃口,弄了好东西也吃不下。老太太叹息着,说了好些心疼儿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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