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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姚丞昊在这里却很少说话,倒是酒馆老板彼特的喋喋不休让一肚子憋得慌的亦绾觉得有点相投契的味道。姚丞昊似乎有些不耐烦地吹着口哨,在彼特的印象里,虽然英俊潇洒,风流多金的姚少身边从来就不缺那些狂蜂浪蝶漂亮妩媚的女人,但他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过这间酒馆。每次隔三差五的来一趟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坐在窗子边,就着一瓶雪莉酒,可以整个下午都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那片海,不说一句话。
虽然彼特与姚丞昊已是多年的老友,当年初次在日本东京相识的时候,姚丞昊手里正好拿着的是那本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二丁目街头的一家私立小图书馆里。姚丞昊是趁着度假的父亲打高尔夫的间隙偷偷地从高级酒店里溜了出来。那一年是姚丞曜出车祸后的第三年,他似乎一整个冬天都在读那本书,当年在图书馆里打零工的彼特觉得姚丞昊像极了书里面的那个孤独的少年,田村卡夫卡,那微微蹙起眉头时的天真的神气,有时像个淘气的孩子,有时又像个故作老成的小大人。
几年以后,他没想到会在中国再次与姚丞昊相遇,后来他在海边开了这间小酒馆,姚丞昊经常一个人开着车兜风到这儿来,哥们俩个就小酌几杯。
亦绾倒不曾见过这样的姚丞昊,只是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有够亦绾觉得够呛,而且他最爱看的书不是《金瓶梅》吗?啥时候整出村上春树这么高级的小资玩意儿出来了。
亦绾忽然觉得遇到彼特这么个话痨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不一会儿功夫就几杯威士忌下了肚,海边的烟花朵朵盛放开来,如一痕痕红绸划破黑夜的伤口,“劈哩啪啦”,朵朵绽放,朵朵坠落,一截截烟灰坠入深海,亦绾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几声又是几瓶啤酒下了肚,一线入吼的冲动,舌尖的苦涩渐渐就开出了一朵清芬的花,酡红上了脸,滚烫的灼烧感,脑袋昏昏沉沉地做不了主,虽然心里跟明镜似地,但嘴里却“嘟囔嘟囔”地指着眼前的那抹重重叠叠的身影骂骂咧咧道,“阮家明,你这个孬种,你这个王八蛋,我萧亦绾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的,你竟敢……你竟敢……”
也许是借酒装疯,也许是心里真的是憋屈了太久,亦绾一骨碌地跳了起来,揎拳搙袖,酒劲上了头,她死死地攥着那个摇晃不停人影的深灰色衬衫领子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着,酒气喷在他的脖子上,痒痒的,亦绾忽然觉得眼前有无数枚人影在晕黄的灯光下晃动着,像青梅山上那纠缠不清的一幕。心里的酸楚,涌到耳根子底下,连整颗牙齿都快酸掉了。不知过了多久,亦绾终于使完了浑身的解数,像只疲惫的小刺猬,卸下了所有的武装,烂醉如泥地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毛毛的细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海边放烟花的大孩子们也都跑得无影无踪,沙滩上只留下一枚一枚深灰色的脚印。
如果当时亦绾走得迟一点,或许她会看见在这样一个没有月光没有灯火的夜晚,曾经有一辆黑色的布加迪轿车以怎样的一种疯狂的速度在马路上发了疯一般地兜着一圈,一圈,一圈,他以为她不会走远,他以为她终会站在原地等着他去找她,那样甜蜜而倔强的笑脸,那被煤炭屑子烧红了的粉扑扑的小脸,仿佛只要稍微地伸一伸手,就够得着。
当最后一截烟灰灼烫了食指的时候,阮家明猛然从方向盘上仰起头,雨水“啪啪”地敲打在厚实的车窗玻璃上,第一次他感觉到有泪水从手腕一直流到了臂弯里,锥心刺骨地冰凉。
第53章 你是否也曾为我心动过
亦绾一旦喝得烂醉如泥就会胡言乱语;所以每次陪领导出去应酬的时候,她都会有分寸地不让自己喝醉。即使有那刁钻难缠的客户故意一杯一杯地给她斟酒;亦绾也会迂回地以打太极拳的招式回敬回去;每次把握地分寸都非常好,所以在领导面前亦绾可从来没有出过太出格的洋相。
她愣愣地躺在鸭丝绒被裹围的某奢侈品牌的床垫上,怔怔地盯着高高的天花板足足有三分钟,眼睛一眨都不眨;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惊觉到这间跟广告画册上一样拍摄地豪华精美的卧室绝对不是她那个只有一面窄小的窗户的单身宿舍。
亦绾眼珠子一转,忽地一骨碌就从床上跳了起来。脑海里瞬间“刷刷刷”地闪过了无数个电影的镜头;喝得烂醉如泥的姑娘;糊里糊涂地就丢失了一生中最宝贵的那件东西,难道……?不可能不可能;我萧亦绾一不漂亮,二没姿色,可是明明昨晚就是睡在了一张陌生的床上,而且她的手心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枚小小的白色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