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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宁的心像被谁狠狠掐了一把,痛苦得快要窒息,却竭力保持面容上的平静,“主公请说。”
齐王的目光幽深而辽远,黯淡的眸子里有一种甜美的回忆,“你我相识相知二十载,自我登位后,你尽心辅佐,使得寡人初为人君就大破魏国,实力鼎盛。攻韩、宋两国之时,二国合力围攻,王城危在旦夕,你拼尽全力,以非常之法死守城关,才换来最终的胜利。卿为我齐国柱石,可叹天不见怜,燕王率复仇之师攻城拔寨,论情伦理,燕国无疑都占上风,更兼风飘絮,云琮,李菁逸等都聪慧绝顶,关子义,轩辕寒靖等都勇猛善战,破我水军,夺我长江天堑。退守至此,寡人亦命在旦夕,就算卿有天大的才能,也是回天乏术,寡人不能拖累你后半生,就请子谦归隐田园,寡人已觅得一上佳避世隐居之所,并准备好财帛,舟楫,足可让你一生无忧。”
管宁跪伏在地,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低低的抽泣扎进了齐王的心,泪水落在青石板上,如飞溅的水花,“臣怎能弃主公而去!”
“子谦你听寡人言,胜负已定,你无须再陪寡人去死,你若执意不受,我在九泉之下岂能心安?”最后一个“我”字,齐王咬得极重,管宁知道田天宇将自己视为生死之交,他看着齐王期待的眼眸,不忍违了这将死之人的心愿,便把所有的伤痛都深深地埋葬起来,“臣领命。”
齐王如释重负地躺了下去,又向钟离盛,史涣等将军吩咐道:“寡人死后,你们即割下寡人的头颅,悬于城门之上,然后带领齐国所有士卒归降燕王,也算保他们一命。”
几位将军也忍不住落了泪,“诺
。”待众人都退出去后,云绮罗身着素服,发髻高高挽上去,罩了一顶素色冠,青纱做的丝绦垂下来,在身后飘飞而起,“主公。”
没有瑕疵的玉容早已不知划了多少道泪痕,一看见眼前这张毫无生气的面孔,泪水又在眼中打转,仿佛无处可去,视线模糊了,却始终不让那泪掉下来,齐王尽最后几分力气握着云绮罗的柔荑,“你还是不愿”
话未出口,却被云绮罗打断,“我不愿。”
齐王痛苦地笑了几声,却像是低沉的隐泣,让人听了好不难受,“你这样让寡人怎么放心呢?”云绮罗拭去泪痕,眸中的痛苦转为深深的坚定,“我的心全系在大王身上,心死了,命又何足惜?”
齐王望着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那迸裂的伤口仿佛又在流血,面孔都痛苦得变形了,“你让寡人如何说你啊”云绮罗不语,她就想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等待诀别的那一刻
齐王感觉死神降临的那一刻,脑海中却浮现起风飘絮那张苍白的面孔,那惨白如纸的面颊似在向他哭诉,他想起那次对她的暴行,心像被千万根针扎着,再撒上一把盐,他后悔自己急切取胜的情感毁了她,心里有一个声音重复呼唤,“她还不到二十七岁啊!”一瞬间伤口迸裂,血流如注,他看见云绮罗模糊的脸孔,听着那急切的呼喊,和烛影摇曳,仿佛索命的厉鬼,那裹在华服中的躯体挣扎了几下,就再也停滞不动了躯壳已没了温度,灵魂早已破碎成散片,随风而去,只有那清亮的眸子依然圆睁,带着壮志未酬的悲哀,江城被巨大的哀声隐没了。
云绮罗不忍看齐王的头颅被割下,便持匕首来到一云雾缭绕之所,两座山峰高约千丈,山间苍松冷翠,鸟雀婉转的鸣声悦耳动听,山间的野花如点点星辰散乱在那些绿色里,在这样一处宛若仙境的地界自绝,而且这座山峰正对齐王城,云绮罗觉得这是上天送给她的上佳墓地,匕首染了水雾,却并不妨碍那冷冽的光泽,她用那寒光直刺胸膛,红色的液体喷散出去,将周围的水汽染成了红色,她从山巅之上跌落下去,那曾经鲜活美丽的肉身隐没在那淡淡的云雾中,不留一丝痕迹。
燕军营寨仿佛被白色的颜料桶浸染,从里到外都是一色的白,中军大帐前摆了香案,紫金香炉和祭奠用的各种物什都按自古以来的规矩摆放整齐,婵娟跪在风飘絮灵前,将纸钱一张一张投入到火盆中,炭火如幽灵狂欢跳跃,硝烟弥漫在她周围,她却如失了魂魄一般,丝毫不觉。招魂旗幡随风飘扬,纸钱如同漫天柳絮飘飞,在空气中也挥洒下白色的光影,燕王亲自拈香祭拜,神情庄重严肃,他抱着风飘絮冰冷的身体怅然一
夜,今日却平静得有些可怕,风飘絮的尸身已经入殓,停放在中军大帐中。燕王下令,今晨祭奠完毕后即遣人前往易水河畔下葬。
袅袅青烟缓缓冲向天际,燕王用寒光凛凛的匕首割开手掌,任鲜红的热血滴入酒樽中,然后将那一杯血酒洒在风飘絮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