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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傻子嘛,咱爸爸没死,他是去咱妈那里了。”我弟弟咬着指头想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说:“你不是大远,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家的事情?我爸爸真的死了,我再也见不着他了,大远也见不着他了,大远工作太忙了,他经常去北京,有时候好几个月也不回家……我爸爸说,我哥哥是个解放军,后来他当了炼钢工人,还是个劳动模范……我哥哥可真厉害啊,他又能干又聪明,我爸爸说,将来他能当个个体户呢。”我说:“我就是大远啊,我不当解放军了,人家解放军不要三十来岁的人,没办法我就当炼钢工人去了,现在国家开始改革了,国家说我很厉害,就让我当个体户了。”我弟弟很吃惊:“你真的是大远吗?不是吧?我哥哥可没你这么能说话,他从来不多说话,他就像个哑巴,小时候他老是喜欢抱着我,不说话,老抱我,还给我讲故事……你不是大远,大远也从来不骂人,那天我看见你骂人了,还要打我哥哥……”我有些受不了了,紧紧地抱住了他:“二子,你别说了,你就当我是大远好了。”我弟弟挣脱开我,躲到离我很远的地方,一个劲地咬指头。
清明节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爹对我说,大远你可真不孝顺啊,你为什么连象棋都不陪我下了?我说,我见不着你,怎么陪你下?我爹笑,他把眼镜摘下来用衬衣的下摆擦,声音很大,就像切菜一样。我想过去抱他,可是他像鲇鱼一样滑,我总是抱不住他……醒来的时候我的枕头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那上面是汗水还是泪水。天还没亮我就找出了我爹从前用过的象棋,我要给我爹送去。我没敢打开象棋盒子,我怕我爹冷不丁从里面跳出来招呼我,儿子,红先黑后?早晨饭我没吃,我买了好多我爹喜欢吃的东西去了陵园,我要陪我爹好好地吃一顿饭。我徒步走,走到陵园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正头顶。陵园门口有卖鲜花的,我爹不喜欢花儿,可是我依然要买,我想,管你喜欢不喜欢呢,这是你儿媳妇送给你的,你不喜欢也得拿着。
刚走到灵堂门口我就站住了,我看见我弟弟抱着我爹的骨灰盒跪在墙角,我一下子懵了,棋子洒了一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绕到我弟弟的身后的,我只记得我的腿软得让我站不住了,我蹲在一个架子后面呆呆地望着他。
我听见我弟弟在说话,声音像泡在水里似的:“爸爸,我见到我哥哥了,他还是跟原来一样,漂亮极了,他有很多钱,他买了新房子,我跟他住在一起,他还给我找了一个嫂子,他说接下来还要给我娶个媳妇……我们俩过得很好,你就放心吧。我哥哥不跟人打架了,他现在每天下班都回家,他还是跟从前一样,给我讲故事,讲大灰狼和小白兔……”我坐下了,我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我是跟我爹和我弟弟飘在了天上。我爹的左手抱着我弟弟,右手拉着我,他在唱歌: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我弟弟念叨了一阵,用袖口擦了擦我爹的骨灰盒,轻轻放回了架子,然后低着头往外走,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就像一个纸糊的人一样没有质感。我尾随着他往外走,感觉自己都要飘起来了。我弟弟拐过一面墙突然站住了,挥舞双手,大声地哭了起来,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听见他一遍一遍地喊:“爸爸,爸爸……”刚刚收到我手里的棋子又洒了,我弟弟走,我也走,棋子一粒一粒地落在后面。我弟弟翻过墙跑向了一个山坡,他跪在一块石头的后面不住地磕头。我没有翻过墙,我的腿上没有力气,我软软地趴在墙上听我弟弟说话,我听见他说:“爸爸,我糊涂了,我不知道谁是我的哥哥,我好像有两个哥哥……”
我记得那天我整个人全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我在家门口抱着我弟弟,软弱得像醉汉抱着一棵树。
芳子在很多天以后告诉我,你那天的身上全是土,你抱着你弟弟的样子就像一个小孩抱着一包糖。
一天,金高上来告诉我,他约了董启祥和常青,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好好喝一场。
我说,好,正好我也要跟祥哥谈谈以后的发展,可别跟涛哥似的,玩儿起来就刹不住车。
很奇怪,我老是有这个预感,感觉涛哥快要完蛋了,他肯定会死,不是被人杀了,就是被法院判了死刑。那天跟五子他们喝酒的时候,我闷闷不乐,仿佛看见涛哥的背后插着一根白得刺眼的亡命牌,名字上面打了一个血红的叉叉,我甚至看见我也站在涛哥的旁边,背后也插着一根亡命牌,只是名字上打没打叉叉模糊不清。从济南回来,我对金高说,涛哥越来越神经了,他已经那么有钱了,资产恐怕都上亿了,还那么疯狂。金高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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