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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存先在雨水中大声喊叫着:“咱不能眼瞅着庄稼都烂在水里,高粱至少已经灌了四、五成浆,棒子虽然还很嫩,晒干了多少也能磨出点面子,有的豆子都快熟了……我想动员咱全队的壮劳力,立即下洼抢庄稼,抢回一点是一点……”
不等他说完,愣头青欧广明先冲他喊上了:“队长,你是不是跟二叔一样也疯啦?好天气下地还跟拉纤似的呐,你不看看这是嘛天呀,洼里的水估摸得齐腰深,你就是拿绳子捆也不一定能有人跟你下地。”
“我不拿绳子捆,冒雨抢洼的,一天给记三个工。”
“眼下到处都是水,即便从地里把庄稼抢回来,放到场上也还是被水泡着,里外不是一样吗?”
“我想了一个招,谁抢回的庄稼,就拿回自己家里去,不管是堆在炕上也好,上锅炒干了也好,反正那些粮食就归你管了。要是像前两年似的,因为遭灾不再交公粮,粮食就都是你的了,如果还得交公粮,你就再拿点出来。你们说这个办法行不行?”
当街上的几条汉子都不说话了。四周一片沙沙声,细密的雨绺子如漫天大网般罩住了他们。大家都是挨饿挨怕了的,也是吃大食堂吃怕了的,一想到趁着大雨能把粮食抢到自己的家里,抢回多少就都是自己的了,至少这些天可以敞开肚子吃饱,谁都不可能不动心……
金来喜率先表态:“我看这个办法行。存先是个好队长,跟着你准没错,抢洼算上我们哥俩。”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赞成。事不宜迟,郭存先立刻把眼前的人分成几拨,挨家挨户去通知四队的人,立刻就下洼。但只准抢收自己的队的庄稼,先掰棒子、剪高粱穗。
大家应声而散。欧广明却凑到郭存先身边提醒说:“存先大哥,人家都说我愣,看来十个我也愣不过你一个。你就不想想,这件事干完了,你这个队长可能也快当到头了。”
郭存先也把嘴凑到他耳朵边上:“谢谢你的吉言,那不是救了我吗?但我告诉你,我弄回来的庄稼不会往家里拿,要放在队部里。”
说完他还顺势推了欧广明一把,让他赶快去通知分给他的那些户。
郭存先返身回队里,拿上一个大笸箩,用绳子一牵,像拉着一艘小船一样就下洼了。他知道,四队得到通知的人,一定还会站到房子外面看看,是不是真有人下洼?庄稼胆小,都喜欢随大流,特别是觉着出格的事,有人带头他们就会跟上来,没有人打头他们就还要再慎乎着,等待那个敢出头的人。
6 抢洼(3)
果然,他走到半路时再回头瞧,漫天雨水中已经出现了一支队伍,拉着笸箩的,脑袋上扣着波簸箕的,背着大筐披着麻袋的,更有聪明的将喂牲口的木槽子当船拉了出来,还有的卸下了大门板当木伐子用……郭存先称心的笑了,为自己的主意得到实行感到自得。
扭头领着大伙直奔玉米长得最好的那块地。
雨还在下,街巷成了小河,每座房子都是大水中的孤岛,人们被困在家里。往常凡遇到下雨天,农民们乐不得放公假,猫在炕上就不动弹了,除非碰到火上房的急事。眼前天上下着、地上泡着,房子着火的事不大可能发生,却有比火上房更让人着急的事,竟让淹在雨水中的郭家店惶惶不安,人人都预感到要出事,或许还伴随着一种兴奋和躁动,一种妒忌和幸灾乐祸……出门就得趟水,可还是老有人跑出来,下面趟着水、上面林着雨,向洼里扒头探脑……泡在大雨里的老北洼,被四队的人搅翻了,他们大呼小叫,唧唧嘎嘎,像过年一样从水里向外捞庄稼,谁捞着就是谁的。
这还了得,好像末日来临,天下大乱,公社解散了,还有没有王法!不错,四队的地大都在北洼,可北洼里不光是四队的地,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乱把别队的庄稼也弄到自己家里去?其实要解决这种猜忌非常容易,其他生产队的人到自己地里看看就行了,或者干脆也像四队一样冒雨把庄稼从水里抢出来。可其他生产队的队长们都没有下这样的令,因为他们大多是老队长,经得多见得广,哪会像郭存先这么争强逞能,不知天高地厚。心里很清楚他这是要找倒霉,而且会牵累四队的人跟着他遭罪,别看眼下撒着欢的从水里往回抢庄稼,到最后准是白受这份大累,等天好了上边一句话,还不都得把刚焐热的粮食再交出来。所以呀,还是不要急着出头,下雨天就是睡觉的天,嘛事也别干,就等着看好戏吧。
但其他生产队的普通社员,却没有他们的头头这么沉得住气。第二天就有个别胆大的,也开始下洼捞庄稼。到第三天,下洼的人就又多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