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第2/4 页)
吴冠中 对,审美很接近。还有一点,可能我原来审美的趣味有很多是法国的,我从小在杭州艺专,从林风眠的时代就对法国艺术有一种偏爱,趣味比较接近,谈话比较投机。比方我到美国去,就觉得不如法国亲切(笑)。
李怀宇 这几年你跟朱德群、赵无极联系还多吗?
吴冠中 有一点联系,不太多,因为大家年纪都大了,就打打电话。
李怀宇 人家称你们为“三剑客”。
吴冠中 赵无极在生活上是一个花花公子,但是人聪明。朱德群也很努力,画得也不错。现在我们是朋友,多少年后,我们都死掉了,下辈的人来看他们,我觉得他们是中国画家到了法国,拿一点中国的味儿混在法国里面。在法国的花园里,可以开一朵玫瑰花,或者什么花,品种呢,可能带一点中国的味儿。我完全不一样,我是回到中国苦难的土地上来,在荒土里面重新长出的花还是草,我与他们之间已经逐渐没有可比性了。
吴冠中:东西艺术高处相逢(8)
李怀宇 当年从巴黎回来后,二三十年郁郁不得志,对你后来的艺术创造有什么样的影响?
吴冠中 回来以后,对我自己的美术有一点点影响,对中国的美术界起了一点波浪,有一点新的因素进去了。熊秉明曾经对我讲:“如果你不回去,一定走在朱德群、赵无极的路上,你后悔不后悔?”我说:“我不后悔。”我们走的路不一样。我后来也免不了经历各种各样的苦难,但是到了最后看,我愿意回来,还是今天的我。当时我走的时候,我和我的老伴感情好,山盟海誓,她说:“你回来的成就,实际上是我的成就。”(笑)
吴冠中以敢言著称,其观点“笔墨等于零”、“一百个齐白石比不上一个鲁迅”等在文化界一石激起千层浪。争论声中,吴冠中依然我行我素,不断关注文化问题。
李怀宇 改革开放之后,你在艺术上的许多提法引起了很大的争论。
吴冠中 当时引起争论,我还觉得很奇怪,我觉得讲得很平常呀,没有什么可争论的。我讲的都是普通的规律,如果放到法国去讲,是当然的,没有什么可争论,但是在我们这里就引起争论了。
李怀宇 多少年来,大家都还在争论你讲的“笔墨等于零”的问题。
吴冠中 很可笑的。因为中国很多的传统都是靠笔墨,不能画什么东西。社会上的画家很多,跟什么老师学一学,不会画什么东西,画个兰花,画个竹子,画个梅花,这几样东西,都是一样地画,没有绘画能力,说穿了,不是画家。因此他靠笔墨,你说不要笔墨了,就把他的生活打掉了,把他的饭碗打掉了。
李怀宇 这些观念是不是你在心里已经想了很久?
吴冠中 对,我想了很久,但是我觉得我讲的是真理!
李怀宇 另外一方面,你对石涛、八大的东西又作了深入的研究?
吴冠中 他们很懂!一本《石涛画语录》,大家都觉得是了不起的东西,但是没有几个人读懂了。我也很喜欢石涛的作品,我看那些老先生解释的,原来都没有看懂。后来有一个机会,打官司的那几年,搞得我不能画画,我专门找一本《石涛画语录》,后来一看,恍然大悟,太清楚了。石涛的主要观点是“一画之法”,大家有各种各样的解释。后来我看到,很简单,石涛非常重视感受,就是现在讲的感觉、灵感。他讲感受是非常重要的,感受要用不同的方法画出来,同样的方法画不出同样的感受来,而且每一次的感受不一样,因此每一次的方法不一样。他讲这就是“一画之法”,并不是具体的方法,“一画之法”就是根据不同的对象不同的感受造出不同的方法来。这讲得非常清楚,和现在的观点是一样的,不过是语言、说法不一样。我们不懂这样的道理,不懂西方的艺术,就乱讲,把“一画之法”歪曲了。
李怀宇 苍松翠柏在低处是不碰到一起的,要彼此长得很高,树叶就在高处相逢了。优秀的西方艺术和中国艺术就是高处相逢的。
吴冠中 对,真是高处相逢!他们在艺术的感受、艺术的结构、艺术的构成、艺术的境界、艺术的味儿,是完全相同的。我和李可染谈过这个问题。李可染在杭州的时候比我高几班,开始他也学过油画,油画是黏糊糊的,跟水墨很不相同,这两个东西怎么结合啊?这就像一座大山,沙子在两边,互相不见,彼此很隔膜,但是你往山上爬,一点一点地爬,到山顶上了,喔,相见了,相遇了!他也是这个观点。
李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