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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空空荡荡。无声的冷漠从皮肤表层一直沁到五脏六腑里。
有所察觉时, 我已经来到那片空地,站在了那棵古老的像树下。月光从头顶的夜空柔和地降于地面,拖曳着某人的影子。那是我自己的身影,但在这里看来,就像是其他人的。地上的影子瘦长,纤细,像随时可以断折一样。我伸展双手,影子长出细长的枝节,那枝节逐渐投身到真正的黑影里去了,与黑夜融为一体。
我转身四顾,四周只有树,月光,黑夜。我孑然一人站在圆形的空地正中,茫然而又徒然地感觉身边的世界。音乐去哪里了呢?
有很轻很轻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像是有谁在远处轻轻地叩门。嗒、嗒、嗒、嗒。没有变化的节奏。节奏、旋律、结构、音色、曲式、调性。C、D、E、F、G、A、B,光线的七种颜色,钢琴上的七个白键,小提琴的四根琴弦,声音的美妙组合。音乐。
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一直近到了我可以看见它的形体。它脱离了黑夜的羁绊,在月光下显现了出来。
我看见了一辆马车。
马车没有驾者。两匹暗如黑夜的高大马匹昂首立在车前。黑色的马匹。黑色的缰绳,黑色的车厢,黑色的车轮。全部都是黑色的。草地上月光幽暗,雾气飘渺。驾车的马匹默然地甩动头颈,口鼻间喷吐出一团团白汽。
马车在我身边停下,车厢的门自动打开了。里面没有人,只有黑暗。车厢里的黑暗带有一丝梦幻般的幽蓝色彩。幽蓝色的梦幻。两匹黑马的眼睛看着我。它们的眼睛如同夜空的星辰。我没有觉得害怕,只是有些困惑。马车像是专门为迎接我而来的,它们为什么来迎接我呢?
请坐上去。似乎有声音说。声音不像是从外部世界反馈而来的,更像是来自梦境的劝诱。梦境,我在熟睡。梦的情节一定要继续下去,我必须坐上马车。没有原因,没有条理,只有醒来的终点。
我登上了马车。
车厢里并不像从外面看起来那么窄小。关上车门后,幽蓝的黑暗在我意识里弥漫开来。我感到马车移动了起来。马蹄以一种亘古不变的速率踏在森林的地面上,车轴发出吱吱哑哑的响声。马车轻轻地摇晃着,驶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不再有森林,月光,黑夜。就连马车本身也与黑暗化为了一体,如同是没有梦的睡眠,所有一切好像都在沉沦。所有一切都将失去意识,所有一切都会失去意义,彻底睡去彻底死去。
过了很久。
我渐渐失去了时间的感觉。过去的时间也许是一两分钟,也许是一两小时,又或许是一两个世纪。人习惯将时间量化,以为那样就可以做到客观无误。但这些量化的时间在整个时间长河里简直无从提起。人知道的时间概念也只是人能够理解的时间概念。时间的真正形体谁也不能准确描述出来。我也不能。我只能像聆听音乐一样感觉、触摸、接触它。生命开始在河流的此岸,结束时到了河流的彼岸。河流的宽度就是时间。我生命的时间。假设这是一条极其宽广的河流,像海洋那样宽广。我驾着独木舟独自飘零在海上,四面八方都只有一望无垠的海平面。看不见陆地,头顶上是无尽头的天空。我虽然奋力划桨,但感觉独木舟仍然原地不动。因为我所见的仍然是一样的海水和一样的天空。没有比较就无法知道自己是前进还是后退。
漫长的一瞬。短短的永恒。
过了很久。
又过了很久。
穿越了长长的黑暗后,渡过了漫无边际的河流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我打开车门,走下马车。一座巍峨的建筑物显现在眼前。
这是一座城堡。但不是阿耳戈庄园式的美丽古堡。这是一座巨大到近乎荒谬的城堡。城堡的四个角上矗立着四个尖塔,中间的中间的塔楼犹如高大的山峰。构成城堡的每一个石头都和轿车一样大小。任何人站在城堡的大门前都会自觉渺小寒伧。我从来没见过这座城堡。它不可能存在在阿耳戈庄园附近,也不可能存在在巴黎周边,它不像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与其说它是人类的双手建造起来的建筑,不如说它更像是人类观念的产物。城堡的每一块石头都是一个坚固巨大的人类观念。只有这样才可能建造起这样雄伟的建筑。
城堡里传出了古钢琴声。有人在城堡里的某个地方弹奏着钢琴。但声音过于细微模糊,听不出曲调。
城堡的巨门缓缓地开启了。我走了进去。
巨大的大厅里什么都没有。面前只有一道和城堡本身一样巨大的大门。身后通往外界的门已经闭合上了。马车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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