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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只得脱下身上衲衣宽藏在包袱里面,席草而坐。那些孩童也不管他,又嚷道:“你这一色百家衣,舍与我吧!你不与我,我到家里去叫娘做一件青苹色,断肠色,绿杨色,比翼色,晚霞色,燕青色,酱色,天玄色,桃红色,玉色,莲肉色,青莲色,银青色,鱼肚白色,水墨色,石蓝色,芦花色,绿色,五色,锦色,荔枝色,珊瑚色,鸭头绿色,回文锦色,相思锦色的百家衣,我也不要你的一色百家衣了。”
长老闭目,沉然不答。八戒不知长老心中之事,还要去弄南弄女,叫他干儿子、湿儿子,讨他便宜哩!行者看见,心中焦躁,耳朵里取出金箍棒,拿起乱赶,吓得小儿们一个个踢脚绊手走去。行者还气他不过,登时赶上,抡棒便打。 可怜蜗发桃颜,化作春驹野火!你看牡丹之下一簇美人,望见行者打杀男女,慌忙弃下采花篮,各人走到涧边,取了石片来迎行者。行者颜色不改,轻轻把棒一拨,又扫地打死了。 原来孙大圣虽然勇斗,却是天性仁慈。当时棒纳耳中,不觉涕流眼外,自怨自艾的道:“天天!悟空自皈佛法,收情束气,不曾妄杀一人;今日忽然忿激,反害了不妖精不强盗的男女长幼五十余人,忘却罪孽深重哩!”走了两步,又害怕起来,道:“老孙只想后边地狱,早忘记了现前地狱。我前日打杀得个把妖精,师父就要念咒;杀得几个强盗,师父登时赶逐。今日师父见了这一千尸首,心中恼怒,把那话儿咒子万一念了一百遍,堂堂孙大圣就弄做个剥皮猢狲了!你道象什么体面?”终是心猿智慧,行者高明,此时又想出个意头,以为:“我们老和尚是个通文达艺之人,却又慈悲太过,有些耳朵根软。我今日做起一篇‘送冤’文字,造成哭哭啼啼面孔,一头读一头走;师父若见我这等啼哭,定有三分疑心,叫:‘悟空,平日刚强何处去?’我只说:‘西方路上有妖精。’师父疑心顿然增了七分,又问我:‘妖精何处?叫做何名?’我只说:‘妖精叫做打入精。师父若不信时,只看一班男女个个做了血尸精灵。’师父听得妖精利害,胆战心惊。八戒道:‘散了伙吧!’沙僧道:‘胡乱行行。’我见他东横西竖,只得宽慰他们一句道:全赖灵山观世音,妖精洞里如今片瓦无存!’”
行者登时抬石为砚,折梅为笔,造泥为墨,削竹为简,写成“送冤”’文字;扯了一个秀才袖式,摇摇摆摆,高足阔步,朗声诵念。其文曰:
维大唐正统皇帝敕踢百宝袈裟五珠杖赐号御弟唐憎玄奘大法师门下徒弟第一人,水帘洞主齐天大圣天宫反寇地府豪宾孙悟空行者,谨以清酌庶羞之仪,致饯于无仇无怨春风里男女之幽魂曰:
呜呼!门柳变金,庭兰孕玉;乾坤不仁,青岁勿谷。拥为乎三月桃花之水,环佩湘飘?九天白鹤之云,苍茫烟锁? 嗟!鬼耶?其送汝耶?余窃为君恨之!
虽然,走龙蛇于铜栋,室里临蚕;哭风雨于玉琴,楼中绣虎,此素女之周行也。胡为乎春袖红兮春草绿,春日长兮春寿促?嗟!鬼耶?其送汝耶?余窃恨君!
呜呼!竹马一里,萤灯半帷;造化小儿,宜弗有怒。胡为乎洗钱未赐,飞凫鸟而浴西渊;双柱初红,服鹅衣而游紫谷?嗟!鬼耶?其送汝耶?余窃为君恨之!虽然,七龄孔子,帐中鸣蟋蟀之音;二八曾参,阶下拜荔枝之献。胡为乎不讲此正则也?剪玉南畴,碎荷东浦,浮绎之枣不袖,垂乳之桐不哺。嗟!鬼耶?其送汝耶?余窃恨君!
呜呼!南北西东,未赋招魂之句;张钱徐赵,难占古冢之碑。嗟!鬼耶?其送汝耶?余窃为君恨之!
行者读罢,早已到了牡丹树下。只见师父垂头而睡,沙恩、八戒枕石长眠。行者暗笑道:“老和尚平日有些道气,再不如此昏倦。今日只是我的飞星好,不该受念咒之苦。”他又摘一根草花,卷做一同,塞在猪八成耳朵里,口里乱嚷道:“悟能,休得梦想颠倒!”八戒在梦里哼哼的答应道:“师父,你叫悟能做什么?”行者晓得八戒梦里认他做了师父,他便变做师父的声音,叫声:“徒弟,方才观音菩萨在此经过,叫我致意你哩。”八戒闭了眼,在草里哼哼的乱滚道:“菩萨可曾说我些什么?”行者道“菩萨怎么不说?菩萨方才评品了我,又评品了你们三个:先说我未能成怫,教我莫上西天;说悟空决能成佛,教他独上西天;悟净可做和尚,教他在西方路上干净寺里修行。菩萨说罢三句,便一眼看着你道:‘悟能这等好困,也上不得西天。你致意他一声,教他去配了真真爱爱怜怜。’”八戒道:“我也不要西天,也不要怜怜,只要半日黑甜甜。”说罢,又哼的一响,好似牛吼。行者见他不醒,大笑道:“徒弟,我先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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