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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个跟我提的。”说着,他径自看了下门口,浑然不觉身旁的纪溦沉下了笑脸。“湘湘不在家?”怎地不见她过来用膳?
“在家,说是身子欠安,我已叫人送膳至她房里去了。”二夫人面不改色,心里早不高兴极了。昨天瞧那丫头还好好的,今日就病了,分明刻意触她霉头!
他点点头,不再多言,而后随他们一家人在偏厅用饭。明明全家欢聚,偏偏少了湘湘,他看着眼前这幅其乐融融之景,不禁为她心疼。
大房长年不得宠,自纪夫人过世后,纪湘更加孤单,除了娘亲,她不懂得如何跟其它家人相处,就时时跑去丝绸庄,幸好有曾夫人宠着,让她有个容身之地,继续过她逍遥自在的日子。
他总想着,倘若能成为她真正的亲人,是否就可以带领她融入这个家?毕竟与她非亲非故的,许多事情,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难得抽空前来与卿一聚,他的心却悬在纪湘那儿,割不下、舍不掉。
躺在软榻上,纪湘睁大眼睛,看着帐顶发呆。
她知道铁铭勋来了。
尽管明白以恙推辞午膳会惹爹爹和二娘不悦,她还是这么做了,多不愿意亲眼看着他与溦姐成双成对的,他们郎才女貌,匹配得教她光想着就眼眶发涩,她何苦要让自己难受?眼不见为净,还是彻底逃避这种场面吧。
湘湘,别想他了,你再伤心,他也见不着,值得吗?
当他首次请她帮忙送礼给溦姐时,她拿着他的礼物,偷偷躲在丝绸庄的后门失声痛哭,曾元晟恰巧经过看见了,就蹲在她身边,叹息问她:值得吗?
原来她对铁铭勋的特殊情感,他早已了然,可怜她还傻傻地以为那只是手足之间的依赖,直到他遇上溦姐,有了与溦姐结缡的念头,她才惊觉自己的情意。
娘亲走后那年,她终日失魂落魄,只知哭泣,曾家人时常过府关切,每每看着曾夫人承受丧妹之痛,还得操心自己,她惭愧无地,只得抹去泪水,再三请求长辈切勿劳动大驾,并许诺他们不再颓靡度日,姨娘和晟表哥才放心离去,只有铁铭勋继续过府探视,陪伴她走过那段痛不堪忍的路程。
他说,他也曾丧母,懂她所思所感。
曾家偶然会给纪家送绸缎,这种小厮干的活儿,他一并揽了下来,只为着在百忙中能过来看看她。
如此来来往往了一年,他在纪府邂逅了纪溦。
纪溦缠足,出入均需随从搀扶,那天她难得出来逛花园,丫鬟跑去灶房带点心,她便独自徘徊,蓦地不留神,竟栽了跟头,刮伤了双掌,她手疼,脚更疼,剧痛难当下,她倒在地上嘤嘤啜泣,这样的狼狈无助,碰巧让路过的铁铭勋撞见了。
顾不得礼教,他立即上去扶人,她软软依傍着他高大的身躯,羞怯得满面通红,当他半搂半搀地将她带往凉亭,垂眸觑她梨花带雨的娇媚姿容靠在自己怀里,谁不心动?
自此以后,他不再只为纪湘一人来到纪府。
得悉一切,她躲进闺房,脱了绣鞋就低头看着自己的天足,看了半天,热泪慢慢浸染她的眼,滴落了脸颊,渗进了衣襟。
人云女儿皆是赔钱货,小脚是女儿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七岁那年,她本也难逃缠足的命运,后来真是太疼了,她大哭不止,抱着娘亲一直求,娘亲不忍心,便擅作主张不给她继续扎脚。为此,爹娘互相争吵,二娘落井下石,嘲笑她丢光了纪家面子,直言自古只有下贱小户才不缠足,当时她可不理这些,哭哑了嗓子,闹着宁可砍去双腿,也不要让双足勒上一层又一层的布帛。
回忆过往,她泪下如雨,从未有过这么一刻,如此后悔年幼无知,白白错失了缠足的适当时机。
她痴痴想着,若然他喜爱小脚,她真的甘愿忍受那种折磨的……
到最后,她方领悟自己岂止是双脚比不过姐姐,还有姐姐的温柔娴静,那种未语面先红的女儿之风,全是她学不来的仪态。
“二小姐,再不起来,饭菜都馊啦!”
丫鬟去而复返,唤回纪湘恍惚的神绪,她随意应了声,撑起身下榻。
来到案前才咽下两口冷饭,她就放下箸,环视偌大的闺房,除了丫鬟在屏风后整理衣柜的声响,便余寂静。
拿手巾拭拭嘴,她推椅站起,不想再闷在房里。
敞开门,她小手犹悬在门框上,就被迎面踱来的身影弄怔了神绪。
远远看见她出门,铁铭勋加紧了脚步,打趣笑道:“这样恰好,湘湘,咱们真的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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