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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哭,在别的小孩都会笑的时候,他不笑。
十六岁的时候,他已领了第一趟红差,杀人头颅砍萝卜。
然后他就是刑部的第一号刽子手,别人见到他,连哭都哭不出。
然后他就变成了横扫江湖,杀人如稻草的彭十二豆,别人见到他,更哭不出,更莫说笑了。
这么样一个人,这一生中,也许根本就不知道“笑”是应该怎么笑的。他笑的时候,也许比一个人一天中笑的时候还少。
可是这么样一个人现在却忽然笑了,而且大笑,而且笑得开心极了。
“你要我们慢慢喝,你是怕我们喝醉?”姜断弦大笑:“如果这么样一点比鸟还淡的酒,也可以把我们喝醉,那才怪。”
他不但大笑,而且笑弯了腰。
无沦任何一个认得姜断弦的人看到他这么样大笑,都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无论任何人听见他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这种笑声,怎么可能从这么样一个人嘴里发出来?
——他是不是疯了?
姜断弦当然没有疯,他一同镇定冷静严峻如岩石,怎么会忽然发疯?
——他是不是醉了?
姜断弦当然不会醉。
在他们这种家族里,有一种很特别的习惯一一喝“早酒”。
在执刑前,在天刚亮的时候,在别人宿酒尚未醒的时候,就要喝酒了,喝早酒。
从小就变成这种习惯的人,酒过总是要比一般人好一点的,有时候甚至还不止好一点而已,在一般情况下,“酒量”本来就是练出来的。
姜断弦的酒量,一向都比大多人都好得多。
今天晚上他只不过喝了一小坛山泉新酿半坛中的一半而已,他怎么会喝醉?
就算他一个人把这一一坛酒全部喝光也不该有一点醉意。
就算他一个人把这种酒再多喝三五坛也不应该醉的。
他既没有疯,也没有醉,为什么他忽然间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丁宁呢?
丁宁的头在冒冷汗。
他也觉得姜断弦变了,好像就在刚才那一刹那间忽然变的,从一个冷峻严肃、拥有极高地位的人,忽然间变得说不出的轻邪而怪异。
这种改变本来是绝无可能发生的,尤其不可能发生在姜断弦这一类人的身上。
难道这坛酒里被下了某种可以使人神智迷幻的邪药
丁宁立刻否定了自己这种想法。
以他的智慧、经验,和反应,酒里只要有于分之一的药物,他相信自己都能在酒杯沾及嘴唇的那一瞬间感觉出来,再慢也不会等到酒已喝进喉咙里的时候。
如果有人想在酒中下毒暗算他,那个人非但愚不可及,简直是在自己找死。
姜断弦的仇家遍布天下,朋友几乎没有一个,他对自己当然保护得更好,要暗算他,当然更不容易。
丁宁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而且也无法继续思想。
他忽然也觉得有一酒意上涌,头也晕了,此后这半个时辰,竟变成了一段空白。
在这段时间里这地方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他完全不知道。
他居然也像姜断弦一样醉了,都醉很可怕。
大灶里的火虽然依旧烧得很旺,伴伴的脸色却成苍白,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一这两个于杯不醉的人,怎么会醉得这么快?
她又想起那个美如幽灵,让她情不自禁神魂颠倒的女人告诉她的话。
“不管酒是多好的人只要喝上三杯,都非醉不可。”
伴伴轻轻叹了口气,直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么做。
不管怎么样,她这样做总是为了丁宁,她还是像以前一佯,只要能帮助丁宁得胜,她还是不借牺牲一切。
可是她这么样做,是不是真的对丁宁有好处呢?
伴伴又不免叹息。
她只希望丁宁不要受到伤害,只希望自己没有做错事。
(四)
嫣红如火的夕阳已消沉,慕容秋水却仍然独坐在黑暗的晚窗前,手中有笛未吹,屋里有灯未点,窗外什么都看不见,夜空下刚刚才有一颗寒星升起。
韦好客的眼睛也是黯淡的,他正好用黯淡的眼神看着慕容秋水。
他永远忘不了慕容秋水眼看着他一条腿被锯断时脸上那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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