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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们随即撤了,走前对李秘书和司机说道:“你们先自己找找他吧,这小伙子大概受了什么刺激,也许过几天冷静了他会自己回来。”
我从李秘书手上接过信时李秘书恰被医生叫走,医生们急着与他交涉信诚应付未付的住院费用。我在二楼空无一人的观景阳台静心阅读了信诚的手迹。这封信没有台头,不知写给谁的。或许,他是写给所有人的。
我走了。我看见了我的爸爸妈妈。我想念他们。
现在我已经决定,在我去见父母之前,必须离开这里。我不知道我的心脏还能跳动多久,所以我要让自己最后过得清静。这里的所有人都让我害怕,他们都在撒谎,让我不敢相信,还有哪一个笑容,会是真的。
真正爱我的人,只有我的父母,我也爱他们,我特别想他们!我特别想他们!
凌信诚这封短信,让我看到了凌信诚的滚滚热泪,也看得我自己心里阵阵发凉。
我,还有周月,还有小梅,还有医生和护士,还有秘书和司机,还有上海的姑妈,还有其他很多人,对信诚的笑容,都出自真心,出于善意,但信诚还是感到怀疑和恐惧。也许他短短的人生,确实经受了太多的谎言,太多的阴谋诡计,所以他陷人了一场严重的信任危机。他像他的孩子乖乖那样,对真情拥抱的双手,也产生了条件反射的惊恐。也许,他的不幸还源于他的财富,他太有钱了,所以他摆脱不了那些明争暗斗,那些卑鄙心机。难怪有些社会学家把一千五百元人均收入,作为中国城市家庭幸福与否的分界之一。金钱的过与不及,都易造成人际关系的失范与家庭的不幸。财富太少,生活过于窘迫;太多,又令人想人非非。金钱数额一旦超过生活必需,它的冷酷和兽性,便会显露无遗,它导致的丑恶与贪婪,就会层出不穷!
信诚究竟去了哪里?
我和李秘书,以及医生和护士,都把怀疑的线索,锁定同一个方向。因为我们从一位夜班护士的口中,得知昨天晚上有四个男人突然来访,并且在病房的里间,一直与信诚单独交谈。其间护士进去给信诚送药,行至外屋便被保姆阻拦。护士把药交到保姆手上的时候,隐约听到里屋的只言片语,护士据以猜测,那四位神秘客人全是信诚叫来的律师。
根据我们分析,信诚应是今天清晨脱身出走,而出走前夜密晤律师,想必不会不谈自身的动向。当天下午我与李秘书一道,去了位于复兴门附近的中亚律师事务所,找到了以前曾到清水湖来过的那两位律师。那两位律师一位姓林一位姓韩,一个人到中年一个还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他们似乎早已猜到我们的来意,未多绕弯便介入正题。
“凌信诚昨天确实直接给我们打了电话,说有急事要我们赶到清水湖去。他也确实和我们谈到了他要离开医院的想法,但是,”姓林的律师说:“但是他什么时候走,走到哪里去,我们一概不知。”
我说:“他有没有说到他大概的去向,比如,他在上海还有一个姑妈,他会不会去她那里?”
林律师断然摇头:“这个我们并不知道。”停顿少顷,又缓缓说道:“他说……他很压抑,他很害怕,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他说他想找个深山老林去当和尚,他说出家当和尚,也许是离开人世而又留在人世的最好方式。我们劝他把出家的念头暂时先放一放,因为他的身体,不能缺医少药,不能过太清苦的生活。我们劝他,如果他心情不好,可以到外地走走,看看山水,换换心情,但离城市、离条件好的医院,不能太远李秘书插嘴:”这么说,是你们挑着他走的,你们作为律师,难道不知道他是一个病人,是一个没有社会经验的孩子?你们应该劝他留在医院,你们怎么能……他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是要负责任的。“
林律师依然用从容不迫的语速,反驳了李秘书的指责:“他现在活得非常痛苦,他和我们谈到他现在的生活……哭得说不下去,我们不知道他生活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们能感觉到,他的精神已经差不多……已经差不多崩溃了。”
姓韩的律师打破沉默,加重语气对李秘书的指责再加反驳:“我们只是针对他要出家的念头,建议他先到一些空气清新的地方走走,换换心情。至于他走与不走,怎么走法,走到哪儿去,只能由他自己决定。你们作为他身边的人,他的帮手和朋友,他怎么活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应该更加清楚!”
我及时换了一个话题,以中断他们的对峙,我说:“凌信诚昨天叫你们过去,就是为了和你们谈谈心情?听说你们昨天去了四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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