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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楼。
烟络稳稳地端着参盅,若有所思地看着匾额上的“清欢”二字,叩响了门扉,柔声道:“大人,烟络又来打扰了。”然后,她相当自觉地不待里面的人回应,就自己推门入室。晌午明媚的阳光刹那之间溢满一地。
苏洵仍旧维持不动地端坐在如山推积的公文之前,一袭宝蓝色暗纹起伏的长衫服帖地穿在他匀称结实的身体之上。
烟络调整笑容,放重了脚步,缓缓上前,“大人,参汤。”
苏洵一动不动,专注于身前密密麻麻的小楷写成的公文。
烟络好脾气地敛手而立。良久,却见眼下的男子以手掩口闷闷地咳了几声之后,仍旧不以为意地凝神批阅低眉思量。她幽幽地呵出一口气,重重地踩了几步行至他身前,提高了嗓门,道:“大人!”
苏洵像是被突然惊醒一般,侧头看她,问道:“何事?”
烟络含笑静静地看他,他那张清俊的脸上倒是还有几分血色,不过连日来的操劳已经在他深邃的双眸下洇开了淡淡的黑影。她笑问:“大人还在忙?这参汤是穆总管特地吩咐膳房为大人准备的,大人可愿意先歇一小会?”
意料中地,苏洵淡淡摆手,连话都懒得讲,复又埋首公文之中。
烟络自知拗不过他,自己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他身旁,也不急着回去。
他却依旧全神贯注地审视着各地上呈的巡按事宜,斟字琢句一一批示,时不时伫笔沉思。
烟络安静地凝视他一张全然忘我的脸,微微地笑。她一直以为专注于自己所长的男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所以现在的苏洵是她认为最值得一观的时候吧。
时间如细细的溪流无声地流逝。
烟络深深地看着这个清清冷冷的男子,心里平静无波,可以一直这样温暖平和地看下去也不是一件坏事吧?
那个她早已习惯他常常自动退出服务区的男子像是终于发觉气氛不对,侧头看她时,仍旧摆出一张镇定自若、漠然疏离的脸,冷幽幽地问道:“还有何事?”
“没有,”她笑得像猫,微微耸肩,道,“等着收罐子回去。”说罢,冲手边的参盅一努嘴。
苏洵看她一眼,沉默片刻,拿过那个白瓷参盅,掀开盖子,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放下,看定她,道:“可以了?”
烟络笑得有几分猫腻,微微颔首,道:“与顾大人今日午时之约,大人没有忘记吧?”
苏洵一双深邃幽黑的瞳孔迎上她得意的笑脸,淡淡道:“此时?”
“嗯哼。”她得意地点头,眼睛眯得像猫。
苏洵面无表情地放下公文,缓缓站起,“施姑娘也要前往?”
烟络歪着头笑,“没人请我啊。”
然后她的笑眼里,那个宝蓝色的清湛身影在前边走了出去,带过一股微甜的淡雅香气。她含笑跟了上去,一直别有深意地笑啊笑。
次日 御史府
暮色将至,斜风细雨。
迷蒙的烟雨将青色的街衢洗得一尘不染,泛着浅浅的青光。两旁耸立的槐树也愈发翠绿欲滴。雨水的味道和着青石与绿树的清香溢满了烟雨凄迷的天地之间。
烟络穿着一身白衣,怀抱着乌木药箱,在红漆朱扉乌头门的御史府前快要站成一尊石像。
她很急!?废话!要不然,她冒雨站到这里难道是为了感受熏风微雨的浪漫啊!?她焦躁地望着门前笔直的街衢的尽头,一面怨毒地想,要不是昨天那个该死的顾方之拉苏洵出去一趟,蘑菇到半夜才回来,那个原就有点咳嗽的呆子怎么会在夜里发起高烧来?她又怎么会这么命苦地在凄风冷雨中望穿秋水,由一朵多刺的玫瑰望成一尊无棱的化石,只为了等他平平安安地从御史台回来?
唉。她好像最近变得爱叹气了。只能怪她爱上的是那样叫人放心不下的男子啊。否则,一向洒脱如她,怎么会天天鸡婆地跟他后面絮絮叨叨:天凉加衣啊,热了不要捂着了,要好好吃饭,早点睡觉,生了病不要到处乱跑,即使身不由己非奔波不可,也要早点回来啊,等等等等……
她爱他?施烟络心头一亮,下意识地揪住胸前的衣裳。她刚刚念了什么?她爱他?她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她侧头沉思,柳眉纠结,这样强烈的坚持,除了爱,还会是为了什么?她自嘲地笑了,饶是她自诩一世聪明,怎会如此驽钝?
原来她是喜欢上了这个人呀。是喜欢,所以才会有这样强烈的担心,正是因此,那时也才会生出那样浓烈的不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