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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洵披着雪白的单衣,正勉强支起身子要坐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牵动了胸前的伤口,裹伤的白绫上洇出淡淡的血色。
自今日清晨苏洵醒来后,烟络开始了她的第一千零一次无奈的暗自叹气。这个男人真的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听话”吗?她已经懒得再跟他碎碎地念叨:重伤再身,要多加休息。想喝水?说。想拿东西?说。想翻身?说。伤口痛?说。肚子饿了?说……他怎么还是不明白,现在所有的事情只要他动一动嘴就可以了?这个男人真的是固执得要命,冥顽不化!
顾方之于烟络身后,看见苏洵费力地伸手去够榻旁矮凳上的茶杯。他虽然着急,却也明白苏洵的脾气而不敢做声,只是突然伸手推了那个同样一直呆看着毫无自觉的女子一把。
烟络被他突如其来地一推,往前踉跄地栽了几步,怨毒地想,为什么又是让她当替死鬼?
“我来拿,你先躺好。”她站稳脚步,柔声道。
苏洵微微喘息,笑若游丝,“没去休息?”
烟络给他腰后垫了几块软和的垫子,一手端过茶水,仿佛永远带笑的脸上一片温和柔软的神情,“我不累。你先喝点水,不要动得太厉害。”
苏洵靠在床边,忽然轻松了许多,换了一口气,话音低柔地缓缓答道:“我不妨事。今晚不必再用昨天那种药了。”她用那种药让他几乎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而她自己却一直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
不待烟络回答,顾方之探头出来,一脸好奇地问道:“丫头,是什么药?”
烟络不理会他,只顾看着苏洵,笑得分外温柔,“顾少监来看你,只许聊一小会,我去取药,很快就回来。”说罢,起身前仔细地替他掖好被子,当顾方之已是人间蒸发似的疾步离去。
瞧这丫头的脚程,接下来可以拿给他顾方之闲聊的时间真的是相当有限呐。顾方之望着她的背影,不由苦笑。
忽然听见那个从来不知道笑为何物的苏洵发出一声低低的浅笑,顾方之诧异地看着他缓缓地开了口,“你又招惹她了?”
顾方之大咧咧地一坐,笑道:“还不知道是为了谁?”
苏洵轻轻吐出一口气,眉宇间有已然深陷的沉溺,淡淡说道:“我希望她是自由的,你也不必逼她。”
“苏洵啊,”顾方之面有忧色地紧盯着他清冷的面孔,叹息道,“你真的这样想?”
苏洵重伤未愈,言谈之间已然浮现微微的疲惫,此时却淡淡一笑,眼角随之飘起柔和的情愫,低低柔柔地缓缓回答:“我不是一直这样?”
顾方之脸色一寒,他当然明白苏洵所指为何。当年永乐公主负气出走、音讯全无之时,朝中一片哗然,苏洵却只淡淡地答了一句:“她是自由的。”顾方之顿时满心苦涩,苏洵就是这样一直傻傻地等着那个还不知他惶恐不安的丫头有朝一日开窍后专心守在他身边?
“你为何不说?”顾方之迎上他淡白无华的脸,逼问道。
苏洵一脸无悲无喜的宁静,默不做声。
顾方之只得暗自哀叹,换了一个话题,“你有没有发现那个丫头变了?”
苏洵侧头看他,满眼探究的神情。
顾方之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是在朱记德仁堂,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她离开翠寒谷后第一次到长安。那个丫头,”他禁不住地笑出声来,“她那时完全不知道轻重,做起事情来横冲直撞地不知道计较后果。她不仅莽撞地当面戳穿朱记供货的蜀椒是赝品,也成全了我要找一人替你解毒的设想。当时若不是事情紧急,加之我以为她不过是不谙世事而并非真的糊涂,还真不敢让她来御史府。说实话,之后我还是有些提心吊胆。果然,当日京郊赏花会上,她出够了风头,从此也惹来了是非不断。”
苏洵神情柔和,低声说道:“我初见她时,也觉得她不过一个任性自负的孩子,虽然确实有几分才华。”
顾方之笑眼深邃,“可是从那次去了睿王府回来,她就不一样了。”
苏洵怎会不知他的意思,却是一脸澹然。
顾方之继续说道:“她对睿王府里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宗豫查出当日太子、睿王、寿王均出入过平康里舞罗衣,我方才问她睿王爷当日的事情,她只一口咬定此事与睿王爷无关,却不肯多加解释。”
苏洵淡淡一笑,“她不说自有她的道理,难道你希望她将御史府的事情也拿到睿王府里去说?”
“在她眼里,你与睿王的轻重难道一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