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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相逼,是以暴易暴,相去几何?”正撑拒间,忽见仆引持索者数辈,汹汹而入,系某竟去,妇亦随至衙署。禀验之,一鞫而服。某论死,仆以同谋首告,减一等,并系诸狱;命以尺地掩王五尸。掩毕,丐妇持刀而前。环视者争劝之,且曰:“渠当日荼毒若此,今以德报怨,亦已过矣!何必尔?”妇叹曰:“君臣夫妇,其义一也。丐妇之死,俾天下知尽妇道者,不得以夫为藉甚,亦以愧夫视臣草芥,而敢视君如寇仇者。”言讫,自刎死。
铎曰:“烈士捐躯,尽其在我。此柱厉叔之所以死报莒敖公也。众人国士之论,彼豫让直不晓事汉耳!”营卒守义海宁庄太史家,有婢名宠奴,病赤鬝,面黑而麻,裙底莲船约尺二。营卒陆某聘为室,家贫,尚未娶也。会富家某,谋劫贫户妻,陆仗义援之。某怒,贿诸城守,黜其名。陆自此益困。
吴六岢未贵时,乞食孝廉查伊璜家,陆曾识之。闻其授副将,往投麾下。吴公性好客,座上多奇士。有客号海鸥子,擅神术,使陆专事之。一日,海鸥子视陆而笑曰:“汝虽不及马周火色鸢肩,犹能如赵无恤虽贱必贵。然妻宫大奇,恐不能诞育,幸额角阴骘纹入两鬓作红色,尚可借神力挽也。”出一黑丸授之,陆未深信,姑拜纳焉。后随吴公平寇,得战功,授裨将。复剿海贼,生擒首逆,献俘阙下。报入,吴公挂总戎印,而陆以裨将授镇守矣。陈情告假,星夜归里,先谒庄太史,问以宠奴。庄笑曰:“贵人尚念旧耶?无论贵贱不敌,丑陋堪憎,即以年齿论之,今已六十龄老婶子矣!尚堪抱衾裯,称新妇哉?”陆曰:“不然。昔贱今贵,仆命即彼命也,至面目可憎,仆初聘时,已详悉之。若以衰龄暮齿,则蹉跎之罪,应归于仆,又岂彼之咎乎?”庄肃然正色曰:“君诚义夫,愚所敬服。”因陆未治第,即日赘于庄太史家。
结褵之夕,褐巾平视,象服珠冠,俨然命妇。及卸装就寝,数茎白发,毵毵覆顶,自额及踵,略似人形而已。陆敬礼之弗衰。宠奴劝其置妾。陆曰:“吾即与尔偕老百年,亦不过三十余年衾枕耳,忍令他人再分愚爱耶?”而宠奴终忧无嗣,因出海鸥子所赠黑丸,授而吞之。不旬月,信水复来。明年,诞一子,名恭寿。人谓守义之报云。
铎曰:“无盐入宫,孟光举案,重妇德者,原不在貌也。然世无廷式,不曷妻者谁哉?武夫若此,袁家婿当愧死矣!”
桃夭村
太仓蒋生,弱冠能文。从贾人泛海,飘至一处,山列如屏,川澄若画。四围绝无城郭,有桃树数万株,环若郡治。时值仲春,香风飘拂,数万株含苞吐蕊,彷佛锦围绣幄,排列左右。蒋大喜,偕贾人马姓者,傍花徐步而入。忽见小绣车数十队,蜂拥而来。粗钗俊粉,媸妍不一。中有一女子,凹面挛耳,齞唇历齿,而珠围翠裹,类富贵家女。抹巾障袖,强作媚态。生与马皆失笑。末有一车,上坐韶齿女郎,荆钗压鬓,布衣饰体,而一种天姿,玉蕊琼英,未能方喻。生异之,与马尾缀其后。轮轴喧阗,风驰电发,至一公署,纷纷下车而入。生殊不解,询之土人。曰:“此名桃夭村。每当仲春男女婚嫁之时,官兹土者,先录民间女子,以面目定其高下,再录民间男子,试其文艺优劣,定为次序,然后合男女两案,以甲配甲,以乙配乙,故女貌男才,相当相对。今日女科场,明日即男闱矣。先生倘无室,何不一随喜?”生唯唯,与马赁屋而居。因思车中女郎,其面貌当居第一;自念文才卓荦,亦岂作第二人想?倘得天缘有在,真不负四海求凰之愿。而马亦注念女郎,欲赶闱就试。商诸生,生笑曰:“君素不谙此,何必插标卖钱账博耶?”马执意欲行,生不能阻。
明日,入场扃试,生文不加点,顷刻而成,马草草涂鸦而已。
试毕归寓,即有一人传主试命,索青蚨三百贯,许冠一军。生怒曰:“无论客囊羞涩,不足以餍名饕,即使黄金满屋,岂肯借拽神力,令文章短气哉!”其人羞惭而退。马蹑其后,出橐中金予之。
案发,马竟冠军,而生忝然居殿。生叹曰:“文字无权,固不足惜,但失佳人而获丑妇,奈何!”
亡何,主试者以次配合,命女之居殿者,赘生于家。生意必前所见凹面挛耳,齞唇历齿者。及揭巾视之,黛色凝香,容光闪烛,即韶齿女邮也。生细诘之。曰:“妾家贫,卖珠补屋,日且不遑,而主试看,索妾重赂,许作案元,被妾叱之使去,因此怀嫌,缀名案尾。”生笑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使予以三百贯钱,列名高等,安得今夕与玉人相对耶?”女亦笑曰:“是非倒置,世态尽然。惟守其素者,终能邀福耳。”生大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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