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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儿子15岁时和他们一起从京山回来,儿子一心想念书,可没有户口不让上学,儿子念到六年级就失学了。为盖这两间房子,儿子和村里人打架,被抓到公安局关了15天,不知他在公安局受了什么惊吓和虐待,15天回来后就疯了!那是4年前的事,那年儿子年轻力壮,才26岁。儿子疯后,整日不吃不喝,不会说话,白天黑夜乱跑。为找儿子,尚###摔断了一只胳膊……我们进家时,这个瘦弱、枯槁的青年躺在床上,大夏天他盖着很厚的被子,他用手支撑着头,—言不发地望着我们。落满尘土的破桌上,摆着一碗米饭,上面盖着青菜,插着一双筷子,饭一动未动。这是母亲做的午饭,但已经4个小时过去了,母亲怎么劝他都不吃。我走近他,想和他说几句话,但人们迅速拉开我,说小心他打人。我心里很难过,一个英俊的青年就将这样了结了他的一生……
故园大迁徙:历史的伤痛与眼泪(14)
与此同时,尚###的大女儿,那个原本诞生在富饶美丽的菜园区的女孩,现在也疯了。她结过婚,后来又离了,现在,她住在母亲房子旁边的棚棚里。我们看了那个棚棚,真是墙倒顶通,房顶上的油毡已大面积残缺破损,露出光秃秃的、权当作椽子用的乱木片,我一阵心悸:这棚棚怎样栖身?尚###说,家里现在连买盐的钱都全无……
临走时,我和雷正金给尚###留下200元钱,让她先去买一些油盐。尚###接过钱,“哇”一声大哭起来,接着,“扑通”就给我们跪了下来,我一边扶她起来,一边泪流不止。
对于如此的灾难性贫困,我无力相助,心里很疼,很疼……
雷正金又领我来到城关东岭瓦楞巷朱桂兰家,朱桂兰的丈夫在2003年时已经去世,她说,丈夫是气死的。
朱桂兰一家原住郧阳古城钟鼓楼旁边,那是古城最繁华的地界,耸入云天的鼓楼、乐声不断的汉剧院、吆喝声此起彼伏的菜市,还有药辅、绸布庄、百货店……作为化工厂职工的朱桂兰,与在公安局工作的丈夫以及三个儿女,过着平静的生活。然而,突然在一个夜间,大水从城东门涌了进来,城里人开始逃难……1968年9月,朱桂兰—家六口移民到了嘉鱼县簰舟湾。他们挤住在一个牛圈里,两年后村里才按每人8平方米给盖了房子,这是国家规定的住房面积。没有从事过农业活计的朱桂兰劳动一天生产队只给记7分,给丈夫记8分。下去那年,生产队失火,十几堆黄豆没打粒就烧得一干二净,家大口阔又挣不上工分的他们分不到粮食,孩子们饿得夜里去生产队地里偷腊菜根吃。后来把家里唯一的两只木柜押给生产队,才给分了80斤粮食。孩子们的奶奶就在去那年锇死了。
朱桂兰的丈夫王克军在郧阳时,曾因—个冤案在监狱里关了4年零7个月,1979年平反后她们一家搬到了簰舟镇,全家也恢复了非农业户口。但当地人还是把他们看成“劳改犯”。
王克军曾数次回郧县落实4年多冤案的补偿,但都毫无结果。1998年,在他们离开故乡30年后,王克军又一次回来,给他的答复是:补偿没有,但可以全家迁回郧县城。终于可以回故乡了,他们毫不迟疑地回来了,带着六个儿女回来了。他们回来的第三天,震惊中外的长江“九八大洪水”翻堤了,簰舟湾被冲成一展平地。他们的房子、土地上的庄稼走时还没来得及处理,也被冲得一干二净。后来,国家给簰舟湾灾民进行补贴,但没有他们分文,因为发水三天前他们的户口已经办回郧县。王克军去找簰舟镇怎么说也没有用!
4年多监狱冤案的补偿没有找回,簰舟湾的洪水损失没有找回,王克军—病不起,2003年,71岁的王克军死在郧城边租来的、仅有10平方米的破屋里。当年,—个34岁的青年带着妻儿老小离乡,又过了37年,一个白发苍苍、病入膏肓的老人,一无所有地离世,唯一换回的是他的尸骨可以埋在故乡的土地……
用怎样的文字能够说清一个库区移民一生的辛酸?
用怎样的心情去理解一个原本可以创造、但最终—无所有的生命?
在郧城中岭的棚棚区里,我们还看到从汉阳返迁回来的王荣,30多岁的王荣已经疯癫,男人已离她而去,母亲已过世。疯人王荣穿条裤衩,上身裹着纱布,脸上涂着红色,在屋里自说自语,我们从她门口走过时,她望着我们说:“生吃啊!”
她的门口、屋内成堆的苍蝇乱飞……
还有12岁的王洪涛,十年前随父母、奶奶从京山回来,作为游民的父亲因偷盗、打架被判了十年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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