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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回之后,她就再也不住在宫里了,一夜间将所有的物什都搬上马车,赶赴和丰牧场,专心看管她的牛羊马匹。皇兄曾经亲自来牧场看过她,只是她依旧不曾答应回宫,她原本就不过是一个卑微的牧羊女的孩子,若并非父皇出宫见着她的生母,自己也只是一介贫民,命运不会如此悬殊。
佑爵无法说服她,最终还是跟过去一样,依了她的心愿,唯独皇兄召见她,她才偶尔进宫去。
她的心中再气愤,终究不愿插入皇兄的后宫,终究不愿插足皇兄的家事。
“你确定这回不是跟朕赌气,才要去战场?”佑爵的话,依旧回响在宝月公主的耳畔,她无力地闭上双眼,一遍遍地问自己。
她上战场,只是想跟别人证明自己,只是想抹去身上的污点和不可靠的传闻,赌气吗?她不是那么娇滴滴的女人,二十来岁的女人,又如何会跟皇兄耍这等的女儿家脾气?再说上战场杀敌并非小事,她再鲁莽冲动,也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气。二十多年来,她从不厌世消极,对宫里朝中任何事没有野心,并非她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她如今成为大圣王朝的战俘,甚至不知等待她的会是生存还是死亡——
在最后一战上,她虽然不曾亲眼见着,但已然知晓了胜负,皇兄手中的火枪击中了大圣王朝的皇帝,但大圣王朝的将士们却还是破了北国的骑兵阵,让北国败下阵来。
大圣王朝之中,一片死寂,明明容纳四千人的阵营,安静的像是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连一声喘息声都听不到。仿佛这儿,就只有她一人,宛若她身处的是一个虚幻的阵地,周边个个帐内都没有人。她无力地坐在堆着杂物的帐内,满心寂寥,更有些不安和慌张,自从战役结束之后,甚至准时送饭来的人,也迟迟不见踪影。
她原本不曾打算活下来,在大圣王朝的阵营内之后,甚至一度想要绝食寻死,只因她知道在敌国中活着或许比去死更加折磨自己。军中更是没有任何人同情怜悯她,只会将她当成是北国敌人,在她拒绝了两顿饭之后,就再无人来给她送过水米。
她很疲惫,更觉心累,一整天不曾吃过东西,再强悍的刁蛮公主,也不过沦为一只无害羔羊,在朦朦胧胧的梦境之中,她睁开眼见到了皇兄,佑爵的眼神,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他安慰她,要她活下去,等待北国胜了将她接回去。
她是在这样的希冀之中挺下来的,直到最后,她明白这并非是一场梦境,而是皇兄当真冒着危险,独自来了敌国阵营,只为了安抚她,不让她轻生。
秦昊尧被火枪伤的厉害,每一日的等待都漫长的像是一年,宝月公主明白如今无人给她送饭送水也是自然,他们义愤填膺,如何容忍她还能活着?此刻哪怕她不吃大圣王朝的一粒米,不喝大圣王朝的一口水,她也是罪人,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地活在这个角落里,哪怕只是无力疲惫地呼吸喘气,也是罪,无法饶恕的罪。
她没有力气爬出这个营帐之内,哪怕不曾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她也坐立难安,哪怕她口鼻间的呼吸那么轻,她也不敢松懈,不知何时会有人冲进来,将她刺死。若是她此刻爬出这个藏身之所,说不准更是死的凄惨。
到了第三日,她更是连坐着的力气都没了,浑浑噩噩,这回她当真觉得自己要死了,这回定是没办法逃离险境了。
何时被大圣王朝的小兵们拖着身子到练兵场,她并不是毫无感觉,被人拽着手臂,在粗糙暖热的地面上拖行了很长一段路,她的整个背脊腿根都宛若火烧般疼痛,她总归是女儿身如何能经得起这般毫不怜惜地鲁莽举动?
无法容忍的疼痛,为她拉回一分神智,她痛得满身大汗,眼眸半开半合,她无精打采,没有半分精神,被人狠狠在背后踹了一脚,软绵绵地跪下了。她忍痛皱了皱眉头,费力将眸子睁开,她隐约看得清楚有人将她宛若粽子一般严严实实地绑缚在木桩上,拳头般粗细的麻绳宛若一条巨蛇般蜿蜒绞杀了自己。黑发凌乱,她透过发丝之中的缝隙,望向四周的景象。
到处都是人……围绕在她的周遭,仿佛她就是一个竖起的箭靶子,再明确不过的目标,等待众人扬起手中的弓箭,迎接她的——将会是万箭穿心的下场。
她注定逃不开这一个死劫。
她离开北国已经一个半月了,在死前的时候,突然有一刻间,想念她的国家。
但想这些又如何呢?在敌国的阵营之内,再也不会有人帮她一把,再也不会……死在敌人的阵营之内,是再理所应当的死法,也好过一辈子在流言之中折磨难过